韩凌的声音本来很小,可那少女却好似听见了似的,连忙伏首大哭:“夫人,关系到我们姐妹的性命安危,我不敢说谎,我们姐妹本是杭州府的人,家中遭倭寇洗劫,所有亲人都已故去,现在我们姐妹二人真的是走投无路了,所以才……”
“那你为什么不拦别家的马车,偏偏来拦我们的?”韩凌将杨氏拉回了马车,掀开车帘,自己跳了下去,她刚才只看到了那说话的少女的脸,并未见她身后的女孩,这时,那个看上去也只有七八岁的女孩面目映入她眼帘,顿时令她惊诧得睁大了眼睛——这个女孩……这个女孩竟然是焦婉婷!
虽然这副面容还没有长开,而且还显得营养不良的干瘦样子,可是她眉间的一粒朱砂痣却是极为醒目,前世,韩凌也是被牙婆所骗差点卖进了万花楼,也是那个时候她认识了与她同样遭遇的焦婉婷,而且几乎是和现在一模一样的情形,她们拦了一辆贵人的马车,然后求着那位贵人收留了她们——这个主意亦是焦婉婷想出来的!
那个贵人便是魏国公府的二小姐徐明烟。之后,她和焦婉婷一同进了魏国公府为婢,只不过,前世的她在母亲死后一直不爱说话,秦妈妈觉得她呆傻便将她安排在了柴房工作,后来才进的厨房,而焦婉婷因为极会讨好主子能言善辨聪明伶俐而做了二小姐徐明烟身边的三等丫鬟,后来还升为一等大丫鬟,在府中的一干仆婢面前非常的得脸。
与焦婉婷的风光荣宠相反,韩凌在国公府中的境遇可谓是举步维艰,除了府中的大少爷和五少爷会偶尔维护她,其他的仆婢们经常会挑事欺负她,让她在秦妈妈面前屡屡犯错,动辄挨打挨骂,而焦婉婷时常会在她被责罚之后来劝慰她,或者是送上一碗热汤,于是,她将这份恩情永远的记在了心里,且将她视为亲姐妹一般,深信不疑。
现在想来,还真是可笑,如果焦婉婷真的把她当姐妹,又为什么从来不在她有难时出现?而是事后才送上一两句温言蜜语或是一碗“甜汤”呢?
那个女人应该不是后来背叛了她们之间的友情,而是从来就没有真正的把她当朋友过!
这样一想,韩凌顿觉心中宛若明镜一般。
现在看到焦婉婷以这么狼狈可怜的恣态出现在她眼前,她忽然又觉十分可笑!
她本以为这一世不会再遇见焦婉婷,却不想这个人就如同她命中注定了一般,终究躲不过!
而让韩凌感到蹊跷的是,焦婉婷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而且还故意拦她们的马车?
这绝对的不是巧合!
这个时候,街上的许多人已向她们这边围了过来!那两个跟踪来的壮汉也似完成任务般转身离去!
是她故意引来了街上之人的围观!
樱士馆的二层楼上,徐舒玄和言藩也在静静的看着这一切。
尤其是徐舒玄,在看到韩凌从马车上跳下来时,目光便已挪不开了,这个女孩今天全身上下都着一层黑色,黑色对襟小袄,黑色襦裾,再加一袭黑色的大氅,小小的人儿竟然透着一股凛冽的傲然之气。
韩凌知道在众目睽睽之下,不能做得太过无情,否则她和母亲会遭到这些围观者的指责和鄙薄。
于是她想到了一个主意,既可以打发掉这对“姐妹”,又可以让这定安大街上的来往百姓知道她和母亲杨氏曾从这里经过!躲在暗处的刺客亦不敢在这么多群众面前行凶!
“你想让我母亲如何帮助你们?”韩凌一双清澈的眸子冷冷的注视着那少女,那少女禁不住心中打了个寒战,转念又想:我为什么要怕一个小女孩?
于是她又扮出了一幅楚楚可怜的模样:“小姐,夫人,我姐妹现在无依无靠,就想能给夫人和小姐做奴婢也好,我愿将卖身契给夫人!”说着,那少女已从腰间去摸她的卖身契了。
果然如此!韩凌没有接那卖身契,只道:“我和我母亲今天还有事要出门,不如这样吧!我雇一辆马车,将你送至广宁伯府,你拿我的信物去找我父亲,我父亲会收留你们!”说着,她将头上的一支镶了珍珠的簪花取下,放进了那少女手中。
接着,她还补充了一句:“我父亲韩陌乃是广宁伯府的四老爷,新上任的大理寺左寺丞,他别的优点我不知道,但最大的一个优点就是会怜香惜玉,你长得花容月色,我父亲不会拒绝你,说不定还会抬你做姨娘!”
韩凌这番话说完,围观的人群中几乎发出了一阵阵的噗哧声!而那少女的脸也是耍地一下变白!
而樱士馆的二楼上,一直以玩味心态默观的言藩不禁将一口茶水喷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