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大小姐……”梅香不知江絮心中所想,闻言有些犹豫,“府里人都知道,老爷什么事都听夫人的。”
江絮听了,心里有些感动。
寻常的下人,哪怕是效忠了,也不敢这样坦白。谁知道隔墙有没有耳呢?就像孙嬷嬷想不到梅香会偷听一样,梅香也不知道隔壁有没有耳朵在偷听她。但是,她却敢说。
“表面上看起来,老爷都听夫人的。”江絮低声说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你以为,老爷为何接我回来?我从小在青楼长大,而非乡下的庄子上,若给人查出来,丢不丢他的脸?他情愿冒这个险,也要把我接回来,你以为是夫人的主意,还是老爷的主意?”
梅香听罢,惊得张大嘴巴,久久闭不上。
她不是个笨的,否则也不会选择效忠江絮。正因为她聪明机敏,才很快想明白其中关键,惊得结结巴巴道:“这,不是夫人的主意吧?”
江絮勾了勾唇:“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声音轻轻的,带着一丝淡淡的讥讽,犹如清晨初起的薄雾,冰凉凉的洒了满脸。
梅香听罢,没有多问,只是低声说道:“不早了,大小姐安歇吧。”
这才是江絮来到江府的第一晚。未来是前程似锦,抑或荆棘坎坷,谁也说不准。
唯能看清的是,只有经过挣扎拼搏,一路披荆斩棘,才有资格踏上似锦前程。
室内一片寂静。与花月楼充斥着喧嚣的夜晚不同,江府的夜晚安静极了。
江絮辗转反侧,只是睡不着。就在不久前,她还可以抱着陶氏的手臂入眠。也不知,如今陶氏过得可好?
想到这里,慢慢抬起手,握住挂在胸前的一只锦袋。里头装着陶氏的一缕头发,江絮举起来,凑在鼻尖嗅了嗅,仿佛能嗅到陶氏身上的馨香与温暖,渐渐心中安定下来,闭上眼睛。
就在这时,忽听“喀”的一声轻响,从屋顶上传来。江絮猛地睁开眼睛,朝上望去。隔着轻纱帐幔,只见上方似有一抹亮光闪过,随即归于黑暗。
“梅香,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江絮皱了皱眉,低声问道。
梅香也没睡着呢,闻言笑了一声,说道:“应当是猫儿跑过去了。不然,大小姐以为谁伏在屋顶上偷听我们说话不成?”
江絮一想,也是。赧然笑了一声,闭上眼睛睡下。
一夜无话。
次日,梅香早早醒了,轻手轻脚地起身,出门叫了热水,喊起另一个大丫鬟梨香以及一应小丫头们,才走进内室,来到床前轻声叫道:“大小姐,该起身了。”
“几时了?”江絮睡得浅,几乎梅香才一撩起帐幔,便睁开了眼睛。
梅香麻利地挽起袖子,将两边帐幔挂起来,口里答道:“刚过卯时。”
江子兴和冯氏惯常在卯时两刻起来,江絮起身穿戴打扮至少要一刻钟,从芙蓉院走到正院脚程快了也要半刻钟。本来梅香还要早些叫的,想着江絮昨晚歇下时已不早了,便掐到这个时间才来叫。
室内已经点起了灯光,没有了轻纱帐幔的遮挡,统统透进床里头。所幸梅香点的灯并不多,也不很刺眼,江絮眨了几下眼睛便适应了,慢慢坐起身来。
“请大小姐安。”梨香带着一干小丫鬟也进来了,梨香从一旁的柜子里取出两套衣服,捧给江絮看,“大小姐要穿哪一套?”
江絮抬眼一扫,只见梨香那张老实本分的脸上,神情木讷得过分。任谁也想不到,她最后做得出那样的事来。
江絮随手一指鸭蛋青色印青莲荷叶的那一套:“这一身吧。”
梨香并着几个小丫鬟,便服侍着江絮穿好衣裳鞋袜。那边,梅香已经指着一干端着热水毛巾的小丫头站好,润肤的香脂也备好了。等江絮走过来,便拧了温热的毛巾递过去,给江絮净面。
一干大丫鬟、小丫鬟们,虽不是府里的精干人手,但也不是废物。毕竟,冯氏可不是善男信女,不肯拿着白花花的银子养废人。
众人极尽热情恭敬,虽然做不到冯氏身边的珊瑚等大丫鬟的精细,倒也伺候得江絮舒舒服服,没有出岔子。
一切都收拾齐备,只等柳枝梳头了。偏直到这时,柳枝仍没有露面。
“大小姐,时间等不及了,要不奴婢来吧?”梅香拿起梳子问道。
江絮点点头:“好。梳得用心点,别堕了柳枝的名声。”
听了这话,其他小丫鬟们不约而同停下手里的动作,对视一眼,而后垂下头。
江絮这番话,对梅香而言,可谓十分不公平——若梅香梳得好,便是柳枝的功劳;若梳得不好,便是梅香的罪过。
就跟昨日的杏儿一样,白白挨了板子,被泼了一头脏水。
大小姐可真是个有手段的人,一干丫鬟的心中,纷纷升起这个念头。
昨日的事情明明是柳枝的不对,杏儿好心想要指出来,最后却是杏儿挨了板子,柳枝得了赞赏。大小姐没有为杏儿出头,只不过事后将杏儿捞了回来,倒成杏儿眼中的好人了。
“奴婢来迟了。”就在梅香梳好头发,将一根碧玉簪子插到江絮发间时,柳枝来了。进得屋来,福身行了一礼,“奴婢方才来时,听到杏儿在屋里叫人,因想到大小姐吩咐过,叫奴婢务必照顾好杏儿,便先去了杏儿屋里,才来迟了。”
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稍微用心一想,便知漏洞百出。
柳枝借口照顾杏儿才来迟了,但是她衣衫平整,丝毫没有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