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沁柔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赶着趟朝松鹤堂方向去了。
“行了,你下去吧。”沈老太太绷着张脸,丫鬟福身,恭恭敬敬的退了下去。刘妈妈给神色莫辨的沈老太太斟了杯茶,“老太太,您说,三小姐她.....?”刘妈妈声调拉的又轻又长,欲语还休。
沈老太太抓着茶杯一垛,“乓”的一声,些许飞溅而出的茶水沾湿了她雪白的指尖,“她敢!”
刘妈妈脖子一缩,规矩的没说话,掏出帕子往沈老太太的手尖轻轻擦拭。
红袖正欲拨帘进屋,眼朝屋里一调,又看向守在门口的丫鬟,丫鬟皱着眉头向她摇了摇头,红袖就收回搭在珊瑚珠帘上的手,站在门外恭声道:“老太太,晚膳已经在小花厅摆好了。”
刘妈妈带着几分小心,讨好的赔笑,“老太太,先用膳吧,您的身子要紧。”
沈老太太从喉间轻轻的“哼”了一声,由刘妈妈扶着去了小花厅。
仿佛预料到沈从文会来一般,沈老太太坐在膳桌上半点不动,一副等人的姿势,刘妈妈刚想劝膳,就听到外边丫鬟带着分欢快地喊,“二爷来了。”
沈老太太摆手,“添副碗筷来。”
刘妈妈脆声应了,快步的走了出去,及见着已到门口的沈从文,还恭敬的行礼。
沈从文淡淡的点了下头,以示招呼。
沈老太太见沈从文不像来兴师问罪的样子,心里多少有了个底,也就不提其他,一味的喝茶。喝了半天茶,灌了一肚子水儿,沈从文才道:“母亲,傍晚我回府时碰到了温夫人。”
沈老太太放下杯子,眼往他身上一瞅,“嗯”了一声。
沈从文又道:“温夫人说她是上门赔罪的。”
沈老太太索性装傻,“是么?我忘记了。”
“母亲。”沈从文重重的唤了沈老太太一声,“与儿子说句实话有那么难么?”
沈老太太动了动嘴,她也不知自己口中是何滋味,一双眼骨碌的盯着沈从文,眼角牵起两丝鱼尾纹来,“老二,你想听什么实话?难道在你看来,你母亲难道尽是哄你不成!”
沈从文拱手赔罪,放软了姿态道:“儿子不是这个意思,大丫头在温府出了事,我好歹是她父亲,按理说也应该有个人支会我一声。”
“你啊!”沈老太太怒极反笑,她这么辛辛苦苦究竟是为了谁,眼见着瞒不过去了,沈老太太也不想过多与儿子计较,免得伤了母子间的情份,直接点了刘妈妈,“你去跟他说。”语罢,气哄哄的抽身走了。
沈从文起身,对着沈老太太离去的方向执礼。
刘妈妈尚未反应过来,心叹,真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回过神又开始思考着究竟该怎么说,透露多少才合适。
“实话实说。”沈从文轻飘飘的瞄了她一眼。
刘妈妈的笑意瞬间僵凝在脸上,说了几句能说的实话。
“大小姐在温家赴宴时,差点被黄家的少爷轻薄了。话音刚落,沈从文的脸色就转青了,刘妈妈噤若寒蝉。
“还有呢?”沈从文青着张脸,冷声道。
刘妈妈垂手束手,低头看地,“其他的老奴便不知道了。”
他袖下的手紧紧的握成拳头,阖眼凝神,淡淡地朝刘妈妈吩咐了句,“服侍老太太用膳。”方才睁眼离去。
刘妈妈吞了口口水,待沈从文走远了,才朝着门外的俩丫鬟甩帕瞪眼,呵斥道:“没听到啊,老太太待会要用膳,撤桌,赶紧让厨房随时备膳。”
暮色四合,梁檐下的橘色灯笼像风铃草一样随风摆动。
沈沁心拿着银著在莲花盘中挑挑捡捡,没半点胃口,“父亲还没过来么?”
朝露站在一边服侍,举筷夹了一牡丹酥放到她碗里,笑,“二爷没让人递话说不过来,那定会过来的,估计是让什么事给耽搁了。”
沈沁心抿了抿嘴,夹起牡丹酥咬了两口,就听外边的丫鬟报信,“二爷来啦。”朝露向她投去一个眼神:我就说吧。”沈沁心冲朝露回眸一笑。
“父亲。”她兴高彩烈的起身。
沈从文面对女儿如花笑靥,冰寒的脸上稍稍动容,手稍的握紧掌中的画卷,脸又变回万古不化的坚冰。
沈沁心敏锐的察觉到了自己父亲的不对劲之处,觑着他的神色,小声的喊他,“父亲是带画来给我瞧么?”视线落到他手上的画卷上。
沈从文默不作声的将画递给她,沈沁心冲着沈沁文一笑,好奇的接过画卷展开,“这不是朝露么?”话还没说完,她瞳孔猛的一缩,脸色煞白,“父亲。”她急喊了沈从文一声,扔下画,抓紧了沈从文的衣袖。
沈从文从上到下仔细的打量了她一眼,尖锐的眼神险些刺伤了沈沁心的心。
“温家人送过来的。”他寒声道。
沈沁心大惊失色,“温家,什么温家。”
沈从文抬头闭眼,心情比脸色更为沉重,“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
大夏虽允商人应考,但士农工商,商人永远排在阶层最下面,翰林士子对商人偏见何其之大,沈从文能从商人出身,从秀才到进士,一路过关斩将到翰林供职,虽有银子铺路,但他的才学也是实打实的,其聪慧亦是不消说的。
久不露面的三女儿突然送画给她,温夫人的到访,母亲的语焉不详,他不是想不到,而是不愿想,可一个念头萌生之后,就会疯长出无数枝蔓,逼得人不得不想,也不得不去面对。
眼前聪明伶俐的女儿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