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后。( )
宫中最近飞来一群老鸦,白日里不见影,总是黄昏时分,出现在流金瓦庑殿顶,迎着落日残阳,呆呆或立或卧,聒噪不止。
自王皇后案大白,淑嫔沉冤得雪后,景阳宫日夜徘徊的老鸦早已消失殆尽,如今再黑压压重新聚拢来,委实匪夷所思。
便有传言喧嚣尘上,宫里死人太多,血腥味太浓,冤魂死鬼不肯甘心离去,只在宫巷萋萋处游荡。
一阵卷地风过,吹起宫墙暗处衣袂飘飞,有三两宫女太监悄藏,偷瞄运尸板车一晃一荡,磨得青石砖路吱嘎作响,彼此目光相视,心底瞬间寒意升腾。
眉清目秀的小太监,袖中微露一截麻搓粗绳,给另几宫女使个眼色,其中一胆小的蠕蠕嘴唇,想开口问些什么。
“呱——”一声嘶哑怪叫,皆悚然望去,墙角不知何时立着一只老鸦,灰白眼珠似看透世事,突得张开双翅,挫身飞出宫墙外去。
十四岁的小宫女绮罗,才一脚跨进昭芜院,便见芳姑姑兜头迎上,阴着脸叱道:“你死哪里去了?整日里就晓得四处闲逛,一眨眼就没人影。可是会偷懒?”
绮罗搭手作礼后,才小心翼翼回话:“曹公公托小桂子捎话来,皇上晚要宿昭芜院,容主子让奴婢去御药库,取些解淤止血的药膏备用。”
芳姑姑瞅她手里果拎一布包,不由起疑问:“拿给我看看,要说谎话诓人,就等着去辛衣库受苦。”
“奴婢句句属实,芳姑姑怎还不信。”绮罗蹙眉硬声道,反将手中布包掩与身后。
“你若不作贼心虚,怎怕我看?”芳姑姑哧哧冷笑,突得按住她肩膀,横冲欲抢,绮罗反应敏捷,只左挣右脱地躲避。
“这是作甚?吵吵嚷嚷的,眼里还有主子么?”一声厉喝,两人顿住望去,容主子不知何时立在前廊处,拈着根柳条,神情漠然。环伺的四五宫女沉默安静。
发声呵斥的是秦姑姑,她在给主子打扇,眼神若含针般蛰人,看着她俩。
芳姑姑忙躬身禀道:“绮罗素日行为鬼祟,做事懒怠,一下午不见人影儿,才问两句,说是替主子拿药才回,又不肯把布包与奴婢查验,因此而起争执。”
“是我让她去拿药的。”颐容面若梨花白,说话声亦娇弱:“绮罗你拿过来。”
绮罗诺了声,双手捧起布包,匆匆上前呈上,秦姑姑接过,拆解看了看,又递至主子面前过目。
颐容微抬眼眸,淡淡颌首,秦姑姑正欲打结,突得看向芳姑姑,似笑非笑道:“芳姑姑不放心,过来尽管看就是。”
“秦姑姑折煞人了!容主子看过无事即好,哪容奴婢多嘴的道理。”芳姑姑面庞不自然,语气讪讪。
“芳姑姑是皇后娘娘派来照顾容主子的,自然晓得容主子身骨弱,可禁不得你再此喧哗。”她顿了顿,淡道:“你回房歇着吧,夜里不必来伺候。”
“是!”芳姑姑脸色青白,跪下磕了一个头,这才嘟囔着去了。
“绮罗,太后可还有交待什么?”远见人影拐过院门不见,颐容低声悄问。
绮罗嚅嚅回禀:“太后让容主子三思而后行,她顺从天意。”
顿了顿又道:“不过从慈宁宫出来时,孙姑姑追过来同奴婢讲,德和园早前就搭好戏台,今晚戌时整,众娘娘将陪太后在那看戏,亥时三刻散。”
颐容轻点头,看向秦姑姑道:“可有碧秀的消息?”
“托人打听了,如今去了泉城巡抚衙署,依旧在周夫人面前伺候,日子过得颇好。”
听完此话,她扯了扯唇角,不再多言,转身进去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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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榻上红帏乱飞,摇得似要散架般。
宏武帝吃了自制丹药,那丹药掺有淫.羊之物,此时更是红烧烫面,诡异的兴奋异常。
各般狠戾手段,只把身下的女人如面团揉搓,冷酷的往死里折腾。
他向来视女人命如草芥,何况是个区区美人。
那女子先还凄凄哀鸣,后便了无声息。
听得有人耳边急声低唤,她才几经回落悠悠醒转,不知今年何夕,竟是泪汗皆干。
“容主子!”秦姑姑小心扶起她,那满身的伤痕累累,着实惨不忍睹。
“药给他喂下了么?”颐容发鬓凌乱,小脸惨白,轻轻的问。
“掺在参茶内喂皇上吃下了。现还浅眠,得再稍等会儿。”秦姑姑低声道。
好!颐容无力地颌首,任由宫女搀扶着下榻,再慢将将站起,猛一哆嗦,她痛的把唇瓣咬出一缕血渍。
那处已然撕裂,艰难一步一步,地上血迹点点滴落,随她逶迤而去。
银月惨淡淡,疏林晚鸦噪,远远别院门前,红笼黄晕,朦胧一片。
窗缝透过一缕凉风来,吹得人汗毛直竖,似远又近有人絮絮嘁嘁,冷冷地要哭又在笑。
“秦姑姑,你听到有人在拉唱么,真是好听呢!”她浑身有些发冷,止不住打颤,兀自倚着窗呢喃,不愿再移动半步。
秦姑姑终流下泪来:“是德和园里传来的,太后正带着众娘娘们再听戏。”
“好热闹呢!你听她们笑得可开心,庆喜班的小倌扮花旦可美,嗓子也亮!”她眼里满是羡慕,朝秦姑姑看道:“你哭甚么,这生不如死的日子总算到头了,该高兴才是。“
默了默,低喝道:“还不动手?要待何时?”
秦姑姑嗯一声,朝门边使个眼色,十数宫女及太监悄无声息鱼贯而进,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