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听,眼中一亮,立刻说:“墨离可愿收留我么?我可以在府中做杂役,可以伺候你的起居。我不怕吃苦,什么都能做的。”
这个,我心下生出几分为难了。虽说我是正妻,但家中的事一向不过问,都是姚阿姊在打理。而且,让秋苓阿姊在家里做杂役,我觉得于心不忍。昔日都是姐妹,她也待我不薄。如今怎么能让她伺候我。
我说:“这个,我便作不得主了。要问了我夫君,他同意才行。”
她一听,连忙说:“他会同意的。我当年还同他见过几面。”说了这话,她立刻小心地打量了我一眼,似是怕我不悦,又说:“墨离别误会,我只是陪他喝过几次酒。但他一定记得我的。”
我真的颇为为难。宇文泰不会同意的。他自己都讨厌别人提起当年浪荡青楼的事情,怎么还会让那里的旧相识到家里去。何况还是个熟知我过去的人。
但是又不好同她明说,只得说:“这个我此刻真的不好答应阿姊。家里的事一向都是夫君说了算的。夫君如今在外打仗,要等他回来才能同他商量这件事情。阿姊先同我们一起去长安,安顿下来了,等夫君回来再说,好吗?”
心里想着,同宇文泰商量,若我苦苦求他,也许他不会置之不理。或可为她寻到别的安身之处。
她有些失望,但还是勉强笑着点了点头,说:“墨离,多亏了你。不然我就只有死了。”
商量定了,我便起身了:“很晚了,阿姊休息吧。明早我们要赶路的。”
她点点头。
我转身正要离去,她一把拉住我的手:“墨离!”
我回过头:“怎么了?”
她的神情如惊弓之鸟,哀哀地说:“明早一定要带上我。别把我一个人扔在这儿。”
我对她笑了笑:“阿姊放心吧。”
我一夜没有睡好。
秋苓阿姊的出现让我措手不及。忽然又想起了很多往事。从前霜娘打我,一众阿姊都围在一边看笑话,只有她一个人看不下去了,挺身出来为我求情,还差点和霜娘起了龃龉。
做雏儿的时候因为霜娘怕我们发胖了跳不了舞,所以一直不给我们吃饱饭。也总是她有了什么好东西会偷偷给我留下一点。
春熙楼里的阿姊们每日接客,时常会收到客人的欺侮。受的气多了,就那身边伺候的雏儿们出气。年幼的女孩子们常常被打得浑身青紫。可是在我伺候秋苓阿姊的那大半年里,她从未打过我一下。
后来独孤公子包办我,她也是真心为我高兴的。
我躺在床上,回忆像被扯开的棉絮一般,丝丝缕缕地在脑海中飘荡。东一下西一下,忆到的全是我曾经想忘记的事情。
一直到晨光微现我也没有睡着,便早早起身。
出去一看,兵士们都已经起了,正在拆卸帐篷做临行准备。
见到两个士兵正从外面回来,边走边摇头:“太惨了,弓弦啊,脖子都断了一半。”
“将军也真是。留下给我们玩几次也是好的呀。”
“嘘——说这种话想挨打吗?”
抬头见了我,都噤了声,恭敬行了个礼:“夫人。”
“征虏将军呢?”
“在大帐呢。都准备要走了。看着夫人还再睡,将军就说夫人昨天累了,再等一会儿。”
我点点头,想起秋苓阿姊,便到她的小帐里去找她。
到了那里一看,两个小兵正在拆帐篷。
我奇怪,问:“秋苓阿姊呢?”
两个小兵都摇摇头:“不知道。队长吩咐把这个拆了,说要出发了。”
莫非她也同我一样,一夜心事,一夜难眠。
我在营地周围找了一圈,都没有发现她。只得去问宇文护。
他已经收拾好了东西,正在看书。见我进来,站起来说:“叔母这么早就起了。那我们就准备走吧。”
“你见到秋苓阿姊了吗?她不见了。”我问他。
他脸色平静地说:“我已命人将她绞杀了。”
太平静了,就像在说谁家丢失了一头牛,或者谁家多添了一件衣服那么简单。
我大惊失色:“杀了?你为什么要杀她?”
我脑中轰的出现她夜里拉着我的样子:“别把我一个人扔在这儿。”
他为什么要杀她?
我逼上前去拉住他:“你疯了吗?那是我的故人,她昔日对我是有恩的!”
宇文护面色肃然,冷冷地挣开我,说:“疯的人是叔母吧?竟然想要将她带到长安?”
“可是她无亲无故呀!”难道连活下去的资格都没有吗?!
宇文护说:“长安是什么地方?天子脚下!她若在那里出言不慎,岂不是全长安都要沸沸扬扬,当朝丞相的嫡妻原来是个青楼女子,一双玉臂千人枕过?!叔父不成了全天下的笑话?”
我心里泛起一阵寒意。是宇文泰介意,还是他怕别人介意?
我的声音在发抖:“我没有……”
“可别人会怎么想?别人只会说,丞相的嫡妻原先竟是个青楼女子!”他也发怒了,为了维护宇文泰的尊严。
他说的也没有错。只要传出去,就是个笑话。
所有人都知道,嫁给宇文泰的是建康邹氏的女儿,梁主封的县主。士族豪门里清清白白走出来的高贵女儿。
我为什么还要再提过去的事情?
我低低地说:“那你……你可以将她送走。为什么要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