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南安王府门前的道上已然围上了布幔,却有不少附近百姓从缝隙中往里偷偷观瞧,须知这等皇上亲临大臣府邸拜寿的盛事,可是不多见的。
众人免不得要议论上几句,“南安王家这一回怕是要中兴了,连皇上都要过来给他家老太妃祝寿,这是何等的光彩!”
有自觉是知情人的道:“你们不知皇上和南安王府的渊源,说来这府里差一点便成了外戚,南安王的妹子若不是蒙了不幸,这会子定然已成为一国之母,满朝上下之前哪还用得着扯住册后之事争论不休?”
“听说皇后娘娘原本招来满朝非议,怕是她德行真是不够,出身也低了些。”
“不是说皇后娘娘还有些不清白吗,”一个男子猥琐地道:“坊间传闻可不少。”
“皇家之事不得妄议,何况那些子虚乌有之事,”有年长者在一旁喝道:“你等小心好口舌,别光顾着嘴上得痛快,害了自己还有家人性命。”
倒有妇人在旁边仗义执言:“我却觉得,皇后本就是皇上明媒正娶,立后自是理所当然,至于那些谣言,皇上自个儿都不信,旁边人瞎操什么闲心。”
正说得热闹时,远处有一大批持械兵士涌了过来,将还在七嘴八舌的百姓一哄而散。
再过一时,帏幔里传来呼喝之声,随后便有长鞭鸣响,接着,是整齐有序的脚步声徐徐而来。
南安王带着家中有官职的男丁早早地在府门外等候了,等听到前头有人来传,皇上辇驾已到,众人皆跪倒在地,迎候圣驾。
徒元徽下了辇驾,貌似随意地瞧了瞧藏在小德子身后,一身太监装束,正自低眉顺眼的冯玉儿,觉得她这打扮倒俏皮得很,待回了凤仪宫,便不让她脱,正好玩上一玩,这般乐呵地想着,徒元徽的面上也带出了笑意。
早在南安王府陪着南安王等候的袁子信心下一松,觉得这一回请徒元徽来这儿,怕是走对了一步棋。
等南安王携着家眷给皇上行过礼,徒元徽笑着虚扶了一下,“平身吧!今日听说是老王妃寿诞之日,朕正好无事,便来向南安王讨一杯水酒啊!”
南安王忙拱手道:“下臣不敢,皇上拨冗驾临,乃是下臣阖府之荣耀,臣等谢过皇恩!”说着便又要跪,倒是小德子道了一声“免”,这才停住了。
这时袁子信走了过来,笑道:“皇上,不如进府吧!”
徒元徽没理他。
背着手走到南安王府大门下,突然停下脚步,望着高高的门楣,转头对南安王感叹道,“想来大郡主已然过世七、八年了罢?时光荏苒啊!”
“是,舍妹无福。”南安王低头回道,心下不免一热,颇觉皇上乃长情之人,而此时袁子信更是抚着长须,笑着点了点头。
进到王府正厅的养和堂,自是南安王带着男丁又是一阵叩拜,接着一一表起了忠心,冯玉儿不免觉得场景有些乏味,差点打起了呵欠,小德子眼尖瞧见了,忙上到她前头挡了挡。
徒元徽这时笑了一笑,道:“今日朕是来坐客的,可不耐烦还跟上朝时那般拘束,南安王府的待客之道,未免太过严谨,不如各位都自在些吧!”
“是,为臣知错了。”南安王赶紧上前拱手道。
“咱们可是差点做了亲戚的,虽是欠缺了一点缘份,不过嘛,也不该对朕这般生疏!”徒元徽以一种上位者的姿态,表达出对南安王府的体贴,“今日既是来为老太妃祝寿,自是来沾沾喜气,可不能因朕到了,坏了大家的兴致!”
袁子信在一边甚觉满意,想来他的安排还真是妥贴,连皇上都如此配合,自该走到下一步的了。
“南安王,皇上既这么说,便不必拘着了,不如请您家老寿星出来拜见一下?”袁子信提议道。
“袁大人说得没错,老王妃也算是朕的长辈,若南安王府没那多乱七八糟的讲究,不如请老寿星出来一叙?”徒元徽说道。
南安王府还是用的着的。
冯玉儿微微睁眼,别看徒元徽是皇帝,那也得讲究个男女有别,照她的猜测,袁子信便是有意扯皮条,也不可能直接把那位郡主拉到皇上面前,所以,最稳妥的法子,便是寻个借口不期而遇。
之前袁子信一提议老太妃过来见皇上,她便猜出来,想必那位郡主也要跟着粉墨登场了。
没一会,一位两鬓斑白的老妇由一名少女搀扶着出现在众人面前。
老妇走到正座上的徒元徽面前正要下跪,却听得旁边小德子叫了一声,“免!”便只行了个半礼,往后退了退。
徒元徽笑问:“老太妃,朕可是好些年头没瞧见您了,您老这身子骨可还好?”
“多谢皇上挂念。”老王妃谢过恩,便由那少女扶了,坐到旁人递过来的一个绣墩上。
“之前朕还在和南安王说,大郡主过世也有七八年了,”徒元徽很有兴致地将话题往大郡主身上引,“也不知她坟上青草该有多高了?”
这话自是惹得老王妃眼圈红了,旁边那少女瞧见,立时拿出帕子给她拭泪。
老王妃这时起身道:“臣妾那姑娘真是没福,皇上日理万机,竟还惦记臣妾这一家大小,皇恩浩荡啊!”
徒元徽摆摆手,示意老王妃又坐了,以一种遗憾的口吻道:“大郡主当日音容笑貌,朕至今还记得,真是女子中少有的英姿飒爽,快意恩仇,若如今还活着,怕已做了孩子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