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瑶深沉幽远的瞳孔终于是缩了缩,她目光一垂,再度扫向了地上那躺在血泊之中的惠妃。
这么快就死了?
遥想方才,这惠妃还在与她斗嘴,而今倒好,她姑苏凤瑶不杀她,她则反过来让她不得安生。
这世上啊,最是狠毒的,是女人,最蛇蝎最豁得出去的,自然也是女人。
这惠妃啊,上半生缠她母后,下半生,便是死了,也要让她姑苏凤瑶不得安生。
思绪翻转,心口的紧然起伏之意,也骤然化为了浓烈的煞气。
凤瑶回神过来,目光朝王能一落,“封锁整个惠妃寝殿,再对殿外的宫奴全数警告,谁人若胆敢将惠妃撞死的消息透出分毫,本宫,定抄其家门,灭其族羽。”
王能眉头一蹙,“长公主,那,皇上那里……”
凤瑶瞳孔一缩,阴沉而道:“吩咐下去,无论皇上对谁问起惠妃之事,皆统一答复惠妃被本宫送至京郊的庙宇吃在念佛了,修习身心了,何敢胆敢在皇上面前说错一句,本宫定严惩不贷。”
这话一落,在场之人纷纷垂了眸,并未言话。
凤瑶神色云涌,已无心在此多呆,仅是极为干脆的转身,头也不回的冷道:“惠妃既是对先帝忧思成疾,如今死了,便将她葬在皇陵之外,也好让她,日日守在先帝的陵外。”
尾音一落,凤瑶已是踏步出了惠妃寝殿。
身后,依旧有脚步声跟来,不用多想,也知是柳襄的。
凤瑶满目阴沉,思绪复杂,本也以为惠妃之事便可暂且压下,待得幼帝长大了,懂事之际,才好生与他提及宫中的形势与朝中的政事,不料待刚下完惠妃寝殿外的阶梯,还未全然走出殿外那道朱红的围墙,却不料刹那之间,那道壮然的院门外,陡然涌入一众急跑的人。
而待凤瑶定睛一观,则见那跑在最前的人,满身黑紫,小脸上的五官都快皱到了一起,且双目红肿,满脸泪意。
赫然,是幼帝无疑。
瞬时,凤瑶瞳孔一缩,足下的步子也下意识的停住。
幼帝跑得极快,小小的身子几番都快跌倒,惊得他身后焦急跟随的许嬷嬷都快将陡跳的心吓出来。
待得他跑至凤瑶面前时,他突然抬眸朝凤瑶扫了一眼,刹那,凤瑶只见他那双红肿带泪的瞳孔内,溢满了惊恐与愤怒。
是的,愤怒,依旧是愤怒。
凤瑶神色一变,正要对他言话,不料他仅是朝她扫了一眼,便一言不发的继续朝前。
瞬时,到嘴的话,彻底噎在了喉咙。
却也正这时,身后的柳襄当即拦住了幼帝,幼帝癫狂暴怒,不住的抬手抬脚踢打柳襄,嘴里怒道:“你让开,让开。”
“皇上您且冷静冷静,长公主有话与您说。”
柳襄的嗓音微紧,但却并非太过的紧张与惊恐。
幼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癫狂嘶声而骂,“你放肆!你不过是阿姐的男宠,何来竟敢拦朕的去路!你放肆!朕要斩了你,斩了你!”
吵闹的嗓音,癫狂四溢。
待得幼帝尾音一落,许嬷嬷等人也开始加入了劝慰,“皇上,方才那张纸条,定是有心之人丢入寝殿的,皇上莫要信那纸条上的话,长公主历来善良宽怀,何能如那纸条上说的一般对惠妃不利,皇上,你先莫要着急,长公主就在这里,您问问长公主惠妃究竟如何便行了,皇上……”
许嬷嬷后话未落,幼帝再度癫狂道:“惠妃寝殿就在这里,朕进去亲眼看就成了!许嬷嬷,你将这男宠给朕拉开!拉开!”
这话一落,踢打柳襄越发的用力。
柳襄此际倒也娇气,不住的闷哼。
许嬷嬷焦急无奈,与一众宫奴又不敢太过拉扯幼帝,只得在旁急得团团转,继续坚持着出声劝慰。
纷繁吵杂的嗓音入耳,凤瑶内心凉薄之意狂涌,待兀自合了合眸,强自镇定后,她才逐渐回头过来,便见幼帝与柳襄二人扭缠在一起,而许嬷嬷与一众宫奴,则是满面焦急无奈。
意料之中的画面,不曾在心底引出半许诧异,只是见得自家幼弟如此癫狂恼怒,心底深处,终归是嘈杂横涌,失望满怀。
凤瑶再度开始强行按捺了心绪一番,才低沉无波的道:“柳襄,放开皇上。”
柳襄被幼弟踢打得眉头紧蹙,待得乍然闻得凤瑶这话后,他似是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而后下意识的松了手。
仅是刹那,幼弟便得了这空挡当即绕过柳襄急跑往前,那踉跄细瘦的身影,满身焦急,竟也不曾朝凤瑶望来一眼。
“皇上,您慢点。”许嬷嬷与一众宫奴当即小跑追了上去,待得一众人全数入得惠妃寝殿后,遥遥之间,凤瑶只闻一道撕心裂肺的稚嫩哭喊后,而后,便是许嬷嬷等人惊慌失措的嗓音,“皇上,皇上。”
凤瑶僵在原地,神色起伏,心底深处,早已是各种情绪堆积,凌乱缠绕得犹如浆糊一般。
片刻,当即有宫奴从惠妃寝殿小跑而出,急促的跪在了凤瑶面前,颤着嗓子道:“长公主,皇上悲痛过度,晕了过去。”
仍旧是意料之中的话。
凤瑶并无太大反应,仅是目光极其幽远的朝那惠妃寝殿扫了扫,而后便回头过来,极是淡漠森冷的道:“将皇上送回寝殿,再让御医好生守着,若皇上出了任何差池,本宫,唯尔等与御医是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