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刻也不能再等了,”肯尼告诉她。他脱去了粗麻布衣,换上了油亮的皮革背心,外罩纯银锁子甲,腰带上系着乌钢剑和一把翻毛皮套的匕首,肩上依旧系着她亲手所织的灰sè_láng纹披风,但盔甲上刻着的,却是亚述的镰刀纹章。“如今他们下落不明,如果单是联盟军还好,可跟着我们出来的还有上万尼普尔城民啊,你让我如何再等?”
“你知道他们去了哪儿?”白鸽生硬地说。他们站在原本怀特所用的书房,位于林中堡西侧,紧挨着国王的寝室,距离议事大殿也只有一个长廊的距离。桌上摆着已经凉透的午餐,一位仆从正从桌上收掉它们。“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帮你找到他们,到那时你再出发也不迟。”
“我说过,别再用巫术。”肯尼从椅子上霍地站起身,银制长靴在地板上踩出有节奏的声响,渐渐高大魁伟的身影吓得小仆从连连后退。“酒放这,其他的收走。”他看了小仆从一眼后说,接着拿起镶着绿宝石的铜杯,给自己斟了半杯酒,转身回到椅子上。
“领主,”卡米尔金色的脑袋从门外探了进来,“命令已经传达,尼欧爵士说军队大约半刻钟后可以开拔。”门外随即传出一声低矮的狼嚎,像是在附和卡米尔所述。
“知道了。”肯尼冲他摆摆手背。
“领主,尼欧爵士还说——”
“待会儿再说,让他们加紧准备!”肯尼低声喝道。
“你到底要上哪儿去找他们?”卡米尔与端盘子的小仆从一起退出去后,白鸽问正下摇晃酒杯的肯尼。
“我们在尼普尔城走散,”他说,“当时兵分两路,艾伦和塞尔西阻击敌军,我和我的亲兵负责疏散人群。”这让他想起洪流到来前发生的事,具体是多久之前,他记不太清,但那一幕幕彷如虚影般在眼前闪过,于是他把当时的情况一五一十告诉了白鸽。
白鸽静静地听完。“也就是说,洪流倒灌尼普尔后,他们为了寻仇先来到亚述,但却被怀特扣兵放逐。”她静静地说,“说到底,你还是不知道他们如今身在何处,是吧?”
“总比待在这儿什么也不做强。”肯尼坚持己见。
“在王国森林里找三个人——”
“至少一万,”肯尼打断她,“城民一定被他们安顿在某处,否则被扣押的就不是五千联盟军了。”
“好吧,一万。”白鸽无奈地摇摇头,“可无名,不管你是在王国森林里找三个人,还是一万人,都跟在布拉海里捞一根针同样困难。更何况,亚述可不只有王国森林,还有龙血森林、鬼影森林、蔷薇森林、夜歌森林,你准备上去哪儿找?”
“我不知道,”肯尼承认,“但我知道的是,我必须得去找他们。”
“所以,你不如先待在这儿,等我.....”白鸽停住嘴,看着站起身的肯尼,“.....一定要现在就走?”她换了副语气,冷静如常,不再像刚刚那般热烈。
肯尼看着她湛蓝的眸子,点了点头。
狼纹披风在风中飘动时,他骑在一匹灰色的披甲战马上,稳步前行。卡米尔骑在一匹稍矮一些的黑马上,那匹如影随形的白狼跟在身边,尼欧走在最前面,高举联盟军十字旗,旌旗在风中飘荡,身后的士兵成五列纵队踏过城门,钢铁矛尖在日光下闪闪发亮。
他知道,白鸽一定在林忠堡视野最开阔的地方目送他,用那双深海蓝的双眼。他没有回头,亦没有道别,直到身后热闹的欢呼渐息,归于寂静。
“领主,”卡米尔回过头,看了眼渐渐消失的亚述古城,“刚刚去传达命令时,尼欧队长告诉我,他们是从尼普尔与亚述交界处的一个峡谷中出发,在那之前,他们遇到了另一支联盟军。”
“另一支?”肯尼冲口而出,“联盟军?”
“准确来说,是迈克团长的安哥拉骑兵团。”卡米尔说,“您难道没有发现吗?眼前这些骑兵.....”
一匹快马从远处疾驰而来,打断了卡米尔。“领主,前面遇到点麻烦。”近卫军副队长尼欧身着重甲,脚蹬马靴,腰跨佩剑,滚了绒边的披风用一枚镰刀纹扣在左肩。不用说,他这一身也是白鸽所赠。
“怎么了?”肯尼勒停胯下的战马,视线穿越骑兵,眺向远方。
“前方有不少难民,好像是我们的人。”尼欧调转马头,指向南面。
肯尼微微皱眉,踢了踢马肚,卡米尔身旁的白狼长嚎一声,三人立刻策马狂奔。他们穿越蜿蜒人海,踏过农地和果园,顺着王国大道一路前行,在快要到达王国森林时,马儿停了下来。
人们源源不绝地出现,自南方而来,有大有小,有老又少,有怀抱婴儿的妇人,赤脚的男孩,还有拄着拐杖的老人。有人驾着马车,或是坐在牛拉的板车上颠婆前行,但更多的人骑乘牲畜:营养不良的小马、皮包骨头的耕马、还有骡子和驴,其中甚至还有一个女人牵着一头奶牛,把她的女儿和嗷嗷待哺的男婴放在牛背上。
肯尼立于马上,看见一位木匠推着单轮车,车上装了各式工具,在他身后,另一个人推着另一辆轮车经过,那人从手至肩被漆水染的五彩斑斓,他猜那人从前是个漆匠,不过躺在轮车里的却是两个用破旧毛毯包裹的婴儿,正啼哭不止。
但其中多数人还是靠徒步前行,肩扛家当,脸色警戒而疲惫。
当肯尼准备下马询问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引起了他的注意。“尤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