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钱家以后,李小凡带我去了鬼老太的坟墓。
一个用土堆起来的小山包,落在一大片坟冢里,尤显平淡无奇。那些干枯的土壤上,长了一些细细碎碎的野草,轻风吹来,左右摇摆。
我和陈梦静静地站在一边,看着李小凡跪在土坟边流泪忏悔。然而直到这个时候,我的心里才后知后觉地细想那只灵说简亦繁是冥王座下的男庞这件事。
一句平淡无奇的话,像一颗棱角锋利尖锐的石头,在我的心里转动,所到之处,皆被刺得疼痛难忍。
我拼命止住那心里抽痛,听着李小凡跪在地上哭诉:“赵阿姨,对不起……我小时候做过那么多错事,你一直默默忍受……我是个坏孩子,我明明看到好几次你被虐待,不仅没有帮助你,还总是拍手叫好。赵阿姨,真的对不起……是我助纣为虐,不然你不会落得这么惨……希望你安息……如果有来生,希望你能幸福……”
李小凡给赵秀莲磕了几个头,痛哭流涕。好像隐藏在她心里的那些罪与罚,在这一刻全部被卸下了。
当年无知顽劣的少年,终于知道诚心悔过,善莫大焉。
过了好半天,李小凡才踉跄着站了起来。我和陈梦走上去,带着李小凡一起往回走。
路过李小凡家时,我看到她忽然快步冲了过去,抱住她的妈妈,然后笑着亲了自己妈妈一口。
李妈妈一时被女儿的举动惊讶得出了神,可是很明显,李妈妈特别高兴,一张长年饱受阳光照射的脸,像开出了一朵绚烂生动的花来。
我知道李小凡是受了鬼老太的影响,才更加的珍惜眼前的亲人。
告别李妈妈以后,我们匆忙往学校赶。
在地铁上,陈梦忽然问我:“林勉,为什么李小凡能看到鬼,而我却不能?”
我还没有想好要如何回答时,李小凡已经抢先回答了这个问题。
而后许多年,李小凡当时的回答,都一直如座右铭一样,深深镌刻在我的心里。
她说:“只是我心里有鬼,便能看见了。”
这世界上本没有路,走过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
这世界上本没有鬼,人心里有鬼了,也就有了鬼。
李小凡的回答同时也让陈梦震撼住了,后者闻言微怔,随即低头沉思,良久未说话。
在地铁行驶到接近中海大学的时候,李小凡突然问我:“林勉,你说有没有可能——赵阿姨的灵魂就是千百年前,因为那只灵生不出男孩而将其活活虐死的那一个?”她眸光闪烁,看得我心头一震。
缘起缘灭,生生世世,永无止境。
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她亦不再追问。
可是不可避免的,我想到了简亦繁。他曾说,我们上辈子与上上辈子都认识,而这三生三世,他只求我爱他。
我的前世,是否负过他?让他断了做人的念想,终日栖身于凉薄的地府里,等待我归来。
而到此刻,我才反应迟钝地想起来,简亦繁前来解救我的时候,那张冷硬的轮廓分明已是极尽苍白。
而且我记得,收魂袋是冥王云浅的宝物,怎么会刚好在简亦繁手中?
几天以前,简亦繁明明交待过我,他会有些日子不能来找我,而我还是孤身犯险,勇闯鬼老太的家,结果差点被那只灵砍去了手指,不得已之下,还是唤了简亦繁前来救命。
我的心里涌上一丝不好的预感。
我总觉得简亦繁这次回去以后,定不如从前一样顺利。然而我不能再呼唤他,即使我心里思念已成灾,我也不能再打扰他。
即使那只灵说,他是云浅的男宠,我也不肯相信。我要等他亲口来告诉我,我才死心。
回到学校以后,我有些日子没有再找简亦繁。
天气渐渐转凉了,校园里玉兰树一片接一片的掉叶子。我们宿舍的生活又恢复了最开始的平静。
陈梦还是每天坚持早起去练英文口语,方婷常常去图书馆看书,而在我的“强烈建议”下,方婷退出了骑行社。
只有我和李小凡仍然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整天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惶惶不知终日。每日听到那催眠曲一般的英文时,我和李小凡总会心照不宣地相视苦笑。
讲授英美文学的教授戴着厚厚的瓶底盖眼镜,如古板的学者一样讲着我毫无兴趣的世界文化发展历程。
而我和李小凡人手一本小说,聊以打发漫长的上课时光。
我就这样枯燥无味地每天生活,绝口不提简亦繁。可是我自己心里清楚,我对他的想念,早已泛滥成海。
再见到我亲爱的简亦繁,已经是十多天以后的事儿了。
正是下课后的午饭时间,我和李小凡从教室出来,准备先回宿舍去拿碗。
而刚刚走到宿舍转角处时,我一眼看见,在道路的尽头,静静地矗立着一个身着白色西装的男子,气质翩翩,唇角弯弯。
酸意与甜蜜交替涌上我的心头,我心一动,脱口而出:“繁哥。”
李小凡听了,以为我在叫她,笑嘻嘻地问:“你叫我凡哥?唔,这名字很不错,显得我英武霸气!”
我不想跟她解释,况且她早已忘记简亦繁,于是我说:“小凡,你先上去,我得去买东西。”
李小凡点点头,一个人回了宿舍。
我看到简亦繁站在那里,像一个从天而降的王子。他挺拔而颀长的身姿被笼罩在一层淡淡的日光里,美得不太真实。
他的脸恢复了初遇时的元气,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