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倒也奇怪,北平的百姓们也都个个凶悍,甚至有些是能上战场揍蒙古兵的。但就是这样的百姓,也会信仰佛教,也会成为庆寿寺的信徒。
这是陆长亭头一次见到接任主持的仪式。
当道衍换上主持的僧衣之后,再转过身来,陆长亭陡然觉得他变得威严了许多。
只是在百姓的眼中,他就不止是威严许多了,而是有些凶悍。
换作寻常百姓,或许也就觉得这人哪里能当主持,看起来半点不像慈悲为怀的,像是去杀人的还差不多。但是北平的百姓又怎能以常理论之呢?尽管他们在看见道衍之后,不自觉地往后退了退,但他们心底却是对道衍极合心意的。
陆长亭观察着百姓脸上的笑容,也是不太能理解。
此时只听朱棣在耳边道:“长亭可是觉得道衍生有凶相,怎么还会引得百姓如此喜欢?”
陆长亭点了点头。
“密宗佛像多呈凶恶相,他们青面獠牙,模样可憎。这也是佛。慈悲和仇怒都是佛教教化世人的手段。”朱棣淡淡道。
“道衍说的?”
朱棣点头。他本身并无信仰,并不信佛。
明朝政权初建立的时候,洪武帝有感于元朝喇嘛教的流弊,之后便开始大力扶持汉人的佛教,当然,其中或许也有他本身也做过和尚的缘故。
因而这时候佛教还是极为盛行的。
百姓们对其的了解渐深,包容也越大,哪怕道衍面相更为凶恶,他们也都能面不改色地接受。
陆长亭听完,也只能啧啧称奇。
世人都道佛祖慈悲,他就一直以为但凡是佛那便都是慈悲的,哪里知晓佛也有凶恶相呢?
这个仪式并不长,在即将结束的时候,朱棣出声问陆长亭:“可看够了?”
陆长亭点头,“够了。”见识了道衍的风采,也见到了北平百姓们纯朴虔诚的一面,是足够了。
朱棣二话不说,拉着他便往外走。
陆长亭脚步滞了滞,“四哥不等道衍吗?”
朱棣摇头,“我本就是带你来玩儿的,并非来寻道衍的。”
陆长亭怀疑地看了他一眼,顺从地跟着朱棣走出了庆寿寺,上了马车。他自是没有注意到,背后道衍朝他投来了绵长的目光。
之后几日陆长亭倒是很相信朱棣真是带他来玩儿的了,毕竟就这一次过后,朝他迎来的便是地狱般的磨练了。
朱棣在王府给陆长亭陪练了一次,第二日便又将陆长亭踢到营地去了。
将人送到校场外后,朱棣就离开了。
而其他士兵,盯着陆长亭瞧了会儿,才不可置信地围了上来。
“你又来啦?”
“王老六!王老六!快过来!你等的人到了!”
他们一窝蜂地扎了上来,恨不得将陆长亭分成好几块来陪练才好。
陆长亭当然不会和他们挨个打,他直接目光灼灼地看向了王老六,而对方的双眼里也都满是战意。
陆长亭拨开人群,朝着校场中心走了过去。
众人哗然,自觉地让出了路来,只是有人忍不住说:“别逞强啊!”
“是啊,上次伤得那么厉害,都养了半个月吧……”
“看上去还是个公子哥儿呢,实在不行就算了呗。”
这些话,陆长亭都充耳不闻。
他冲着王老六勾了勾手指。
那头朱棣带着程二从营帐里出来,恰好便见着了这样一幕,他的嘴角抿了抿,低声道:“这是从哪里学来的动作。”实在不大正经。
程二笑了笑,“也许是以前逗那个安家小胖子逗习惯了吧。”
朱棣还是有点儿不快。
那个动作在他眼中看来,显得有些不大规矩。
而这头王老六已经朝着陆长亭扑了上来。
陆长亭一身白衣,当即和灰衣的王老六打在了一起。他的身形被王老六一衬,登时就显得弱势了许多。看得周围的人,都不自觉地为之揪心。
谁让陆长亭的模样,实在带有天然的优势呢?
让人实在忍不住看着他被揍。
当然此时王老六是很舍得下手的,他出手一次比一次狠辣,非要从陆长亭身上找回上次的脸面。有好几次,陆长亭甚至都有一种死亡和自己擦肩而过的感觉。
这些上过战场杀过人的,实在是不一样。
陆长亭心有余悸地想,但随后他也变得凶狠了起来,将朱棣教给他的,都用到了王老六的身上。
王老六有些惊讶,他没想到陆长亭受过伤之后,动作竟然变得更敏捷了,出手也更有力了。
陆长亭可不管他惊讶不惊讶,脑子里直接将对方模拟成了敌人,然后拼尽全力往上揍。
朱棣因为站得远的缘故,总是数次看错了眼,以为陆长亭又受伤了,他不自觉地往前挪了挪步子,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朱棣就已经站在校场外了。
程二跟在朱棣身后,也是说不出的复杂。
让人去打架的是您,这会儿担心的也还是您。
就在程二走神的时候,突然间他听见了一阵欢呼声,程二知道,应该是定胜负了,于是但他立即抬头看去,就见自家主子当先大步跨上了校场。
而校场之中,士兵们已经一窝蜂地围了上去。
朱棣恼人地皱起眉,怒道:“都围在这里做什么?”众人闻言一惊,陡然作鸟兽散。
而校场中心的两人也重新露在了人前。
陆长亭和王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