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我就是来叫你的嘛,还不快和我一起走?”阿芳有点着急了。
“好、好、好,等我换双鞋我们就马上出发!”阿香忙不迭地的说着就进屋换鞋去了。
等阿香换上一双昨天刚赎回来的皮鞋两人便往外走去,当她们俩经过弄堂口时,果然看见弄口的矮墙上张贴着一张汪伪社会局的告示,落款盖着鲜红的大印,有好几个衣衫褴褛的女子正站在告示前聚精会神地看着。
“注册登记的地方是在哪里来着?”阿香冲着那几个“同行”努了努嘴道。
“哦,是在天通庵路的通天大戏院。”阿芳答道。
通天大戏院阿香是知道的,沿着宝山路往南在居尔典路不到的地方,离她们住的这条小弄堂步行也就十来分钟的路。从前那里正是阿香经常出没揽客的场所,她对那里的地形自然很熟悉。
走着走着只听阿芳问道:“阿香姐,你还没有告诉我呢,一天不见你怎么起了这么大的变化?是不是傍到了大款狠狠的捞了一票?”
阿香并不是那种那高调的人,更何况她也压根没有傍到什么大款、捞到什么外快,因此她很低调的浅笑着:“没有的事儿!你猜猜看,我昨天碰到谁啦?”
阿芳狐疑地看着她:“你碰到谁啦?”
“我碰到阿莲了!你没想到吧?”阿莲、阿香和阿芳从前都是在同一家妓院里谋生的姐妹,彼此之间的关系还算不错。因此说起阿莲来阿芳自然分外亲切。
“她现在在哪里混呀?日子过得怎么样?哦……我明白了,想必阿莲的日子过得很好,你昨天碰见了她,她接济了你一番是吗?”阿芳是个直性子,说起话来如同机关枪一般。
阿香又浅笑着点头道:“哎呀,应该说我的运气还是不错的。若不是偶然遇见了她,说不定今天我还钓不到客人在喝西北风呢……你知道吗?自从前天我到你那儿借了点挂面填饱了肚子后就再也没有吃过一顿像样的饭。直饿得我走路脚打漂、眼发花、耳朵叫来、心发虚。就算真的接到客估计也没有力气陪人家上床……”
阿芳听她一个劲地唠叨却不回答自己最关心的阿莲的问题不免有些急了,她一拽阿香道:“这么说阿莲的确过上好日子了?”
阿香故作玄虚的四下张望着、低声答道:“是呀,她才是真的好福气呢。傍了个老板当长期饭票,对她又疼又爱,就像正房妻子一样。而且这个老板出手还很大方,家里的吃用开销不算,光每个月给阿莲的零花钱就有十块大洋呢。”
阿芳啧啧赞叹道:“啊哟哟,真的是长期饭票呀。姐妹们梦寐以求的好事居然让阿莲给碰上了!”但在她的心底里却由衷地叹息着:“哎,为什么是她而不是我呢?这种好事怎么就没让我给摊上呢?”
阿香倒是丝毫没有注意到阿芳的落寞,而是继续低声道:“人家啊是真的发达了,住是的日本租界里的小洋房、穿的是绿屋夫人时装店的名贵衣裳、吃的是红房子的西餐、凯司令的牛奶蛋糕……那滋润得就像是画上的人儿一样!”她也不由自主的叹息起来,也在感叹为什么自己没能碰上这么好的事?
当她们俩走到通天大戏院门口的时候,阿香瞥见一排土黄色的老福特牌带篷卡车停在天通庵路的两旁,几个汪伪和平建国军的司机坐在驾驶室里悠闲地抽着烟。
“怎么有当兵的?”阿香惊出了一身冷汗。那时候的妓女们看见兵哥哥向来是敬而远之的——这些顾客不但yù_wàng极强、动作粗野,而且往往都有嫖完了不付钱的习惯。要是你厚着脸皮收钱的话,多半会被一暴打,弄不好还破了相连今后的生意也做不下去了。要是你赔着笑脸说一声“常来哟”,这些兵痞子多半会真的再来光顾,当然,他们依然不会付钱。
因此阿香犹豫着问道:“是这里吗?哪来这么多当兵的?不会搞错吧?”
“不会错吧?”回想起在兵哥哥跨下曾经遭受的痛苦经历,阿芳也有些犹豫了,“我记得清清楚楚,是在天通庵路上的通天大戏院呀,你看,这戏院门楼的匾额上不是写着嘛,通天大戏院。没错,就是这儿!”
俩人正在戏院门口彷徨着呢,一个穿着汪伪和平建国军土黄色军服、腰系武装带、帽檐上缀着五色星徽的军官模样的男子走了过来。看见她俩愣在门口便和颜悦色的上前询问起来。
“两位可是来登记的?”他那一口柔软的苏州口音顿时令阿香和阿芳紧张地心情松弛下来。
“是呀,我们……是来登记的!”尽管是做过“长三”、站过街、靠出卖皮肉为生的妓女,但阿芳骨子里仍然认为干这一行是件很丢人的事儿,因此说起话来也羞答答的,“请问,这里是……登记的地方吗?”
“哦……”那个军官上上下下地打量起她们俩来,“那就对了,就是这里。告示上已经写得清清楚楚,注册登记在通天大戏院。进去吧,里面排队的人不少呢!”他那胖乎乎的国字脸总能令人生出一种可靠感来,阿香和阿芳也不例外,她们俩相互搀扶着、战战兢兢穿过门口两侧端着上了刺刀的“汉阳造”步枪的和平建国军士兵往里走去。
戏院里的人果然很多,足有三四百。阿芳和阿香只匆匆扫了一眼就看见好些从前相熟的姐妹们也站在戏院中厅一字排开的登记、注册的桌子前排着队。每张桌子的后面都端坐着两名身穿汪伪和平建国军土黄色军装的官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