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没来得及仔细回忆他在那座塔里到底遭遇了多少危险,巫妖就已经带领着他穿过了那片灌木,越过一个陡坡,山坡一路向下,彻底偏离出了官道,远处的银心要塞已经被山谷间的雾气稀释了轮廓,变得影影绰绰。
埃特伽耶跟在巫妖身后大约两步的距离,手也没有刻意放在剑上,但是他也没有表现得过于轻松,如果表现得过了头,那反而要引起怀疑,毕竟本来是准备开打的两伙人,如果嘴炮耍一耍立马就亲如一家,那么此人不是过分天真心智不全,就是多半脑子有病。对谁都亲密无间的傻白甜在吟游诗人的歌里都是活不过三句话的,更别说现实生活了。
至于黑暗骑士埃特伽耶,他可是恐怖故事的常用素材,英雄题材的诗歌一般和他无缘,但是某些猎奇、惊悚和神秘题材的故事里,他经常担任线索人物,他是在全世界最危险的法师塔里幸存二十年的迷之骑士,而这段漫长的时光里,夭折、意外、不幸、和惨遭杀害这几个词语从来没有落在他头上,那么他必然被认定为亡灵法师邪恶法术的帮凶和受害人,有着两重矛盾身份,并且是一个渴望自由、希望复仇、并且警惕性极高的人。
完美的演绎。
“你要带我去哪里?”埃特伽耶一边走一边问,手重新放在了剑柄上。
——说实话,手一直按压着剑柄就表示这个人很警惕,其实这是种偏见啊,作为一个顶尖骑士,就算发生危险的一瞬间他正在不雅地挖鼻屎,那他也绝对来得及先把鼻屎弹走然后再去拔剑迎敌,手移动那么点距离要花很久吗?他能一个瞬间发力飞跃几十米的峡谷深渊,会因为手多移动十几厘米而丧命不成?
可是埃特伽耶这样做,巫妖就很理所当然地变得紧张,她也知道走得太偏什么都不解释,很像是在把人往陷阱里带,于是开始安抚埃特伽耶:“不要急,我们马上就到了,我们总不能驻扎在要塞大门口吧?勘塔那罗亚神殿骑士整天在那边横冲直撞,靠的太近就是自己撞枪口!你也猜到了,我们这可是一个伟大的计划,当然不是区区我一个巫妖就能实现的,我需要带你去见我们的领导者,他才是能够指挥军团的那一位。”
并且巫妖不断地强调他们的诚意,只是强调,却没有再透露出其他有用信息——哦,她好像对那名“军团指挥者”有种莫名暧昧的气氛,只是埃特伽耶认为,两具尸体搞事情,哪怕搞暧昧事情,也会瞬间变成恐怖镜头。
埃特伽耶据此判断,这名巫妖虽然实力强大,但在她之上还有一名地位更高的巫妖或者亡灵法师,是个指挥者——既然有指挥者,那名表明这股势力早已悄无声息壮大,基本已经可以确认这就是他们正在调查的湮灭教派,或者湮灭教派的同盟。
所以埃特伽耶其实一点都不警惕这个女性巫妖,她只是被派遣来跑腿的喽啰。
不动声色,但埃特伽耶确实提高了警惕,不是单纯把手放剑上这种流于表面形式的警惕,如果这个巫妖还有个主子,那埃特伽耶就不敢保证一定打得过了。
万一他们还有精神联系,那巫妖主子加巫妖可比一加一复杂得多。
很快景色又发生了变化,山坡到底部有一个小树林,里面影影绰绰,大概还有三四个人影,一点隐隐约约的火光,埃特伽耶惊讶地说:“你们死人也烤火?”
死人烤火不会一个不小心被火化?虽说不死生物的身体不是普通火焰能伤害的,但烤火的不死生物还真是蛮神奇的,大概和光明大祭司抬手召唤了一只骷髅跳舞助兴是一个感觉。
巫妖笑了笑,向那个树林看过去的眼神中充满复杂情感,就算她的眼睛只是摇曳的灵魂之火,埃特伽耶都能从那里面看出明明白白的情绪,极度的尊重仰慕但也包含着很大程度的畏惧。她停下来,指着前方说:“他在前面等你,你自己去吧,我就站得远一点,不打扰你们谈话。”
这也是一种诚意的表现,虽然埃特伽耶认为巫妖站远那么几十米也是什么实际作用都没有。
埃特伽耶带着全开的警惕性,慢慢走进了那片林地,林地里有三名普通的不死生物,埃特伽耶的到来不能引起这些尸体的任何反应,他们空洞洞的眼眶里干瘪着一对枯萎的眼球,没有灵魂火焰,表明没有自主思维,所以埃特伽耶也直接忽略了这些随手就能拆的尸体。
再往前,营火旁背对着他的方向,安静地坐着一个男人。
埃特伽耶距离他还有十几步的时候就停了,他这一次是不自觉地握紧了剑柄,背对他的男人好像是在烤火,他面前的火堆上甚至架着一只烤兔子,可是埃特伽耶觉得他摸不清眼前这个人到底是不是活人。
那个背影有着介于褐色和沉金色之间的长发,似乎不算耀眼,但时不时在日光中流露出一点点光芒,长发整齐地扎好马尾,修剪得一丝不苟,一般这样扎头发的人多半都是性格严谨的骑士,光明圣殿的圣骑士尤其偏爱这种全部头发拢成一个齐刷刷的马尾,连垂下的发梢长短都齐得像用尺子比这剪过,一根参差都不会有。
他的背影也的确笔直挺拔,坐在营火边的身姿高贵英气,好像他屁股下面不是泥土而是圣坛。
埃特伽耶几乎恍惚了起来,他从一个……一个不死者身上感受到了光明神职者才应该有的气质?
那的确是一个不死者,他用了某种伪装,皮肤颜色很像活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