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悟情听罢眼皮一低深叹了一声,等他目光又抬,道:“我年青的时候太莽撞,当然,谁还没个任性妄为的岁数,但对于我来说那就是不应该了。我杀‘磁板盗’替蓝镖师报仇时,光顾着怎么杀他了,就没想到他手里还有劫走海天镖局的镖银,‘磁板盗’一死给来了个死无对证,害的镖局损失了一大笔积蓄,为这我爹差点废我武功。还有害死哈叔的那个人。从小哈叔最疼我,我爹打我骂我的时候,我娘有时都不劝,因为知道劝也没用,可哈叔每回都替我挡着拦着……”
听东家说到这里,诸葛聪的耳畔仿佛响起了那当时的声音……
“啪”,“啪”,“啪”。“哎呀总镖头,打几下出出气也就完了,不能再打了,再打就把孩子打坏啦。”“你走开。”“噗嗵”。“啪”,“啪”,“啪”。“总镖头,别打孩子了,要打你就打我吧。”“啪”。“你闪开!闪开!”“我不闪,你打我吧。”“你……唉!”“啪”。“咚”。“你就惯着他吧。”“咚”,“咚”,“咚”,“咚”……“少爷,你没事吧?你可别吓哈叔,哈叔这就带你去找大夫。来,到哈叔背上来。”“咚”,“咚”,“咚”,“咚”……
“……所以一定要重重的惩罚那个人。我暗地里乔装打扮,施计谋让那个人认为自己的老婆要把他多年刀头舔血积攒下来的积蓄拐走,和她外面相好儿的远走高飞。我还使他老婆相信他别处养个小老婆,他想害死他老婆,然后把小老婆明媒正娶过来。结果两夫妻真的自相残杀起来,我当时躲在暗处想得渔翁之利,没成想他们俩在最后一招都把对方弄成致命重伤。我正喜出望外的时候,有个小子跑来了。当时我不知那小子是谁,便想静观其变,见那小子摇了摇那人老婆的身子叫娘,没听见回应,那小子又去摇那人的身子叫爹。我一听是他们儿子立刻起了永绝后患的念头,我听见那小子的爹说他们夫妻是遭人挑拨才弄成这样,想来是那人回光返照,头脑空明才想通了我的挑拨,又听那小子说如今艺业学成,要给他们夫妻报仇,可那人说是因为他们夫妻互相不信任的恶果,谁也怪不着,还给那小子改名叫‘申恨疑’。”
诸葛聪一直仔细地听着这个掌故,此时道:“可申恨疑还是疑心很重,他‘烫冰’的外号除了说他厉害以外就是说他跟人好的时候对人热得发烫,可因为一丝疑心又对人冷似寒冰,好不容易找到幸花水这么个伴儿,还是本性难移。他刚来劫镖那会儿脑子就有点儿浑浑噩噩,几招过后就更不清楚了,所以东家才打乱他的招数先攻火神矛又后打冰魔盾,我本以为东家要乱他心神,其实东家是要他犯疑心一会儿想到‘寒火’,一会儿想自己是否错怪了她,这比乱他心神要高明数倍。可有件事我实在想知道,请东家恕个罪,您到底认为当初的事是对还是错呢?”
冷悟情过长地思索,道:“申恨疑不是疯子,但也不是常人,你肯定要问他究竟是什么?还有我是对是错?老太公活着时一定可以回答你,别人回答也只能是痴人说梦。”
一路无事,这是海天镖局自打开张以来走得最太平的一趟镖。
镖队已经离开商河有些日子了,黄昏的时候翻过一个光秃秃的土岗子叫“十里岗”,此岗离济南正好十里故此得名,也就是说眼看就要到济南了,竟还是出奇的太平。
冷悟情是个大喜大怒不形于色的人,但此时内心的矛盾旁人无法想像。诸葛聪深皱着的双眉不知在想什么?甘由一边走一边时不时地看看马上的少镖头。白萋好像有话要说,欲言又止。红识自从跟上镖队表情几乎没变过,因为镖一时没交给正主,他一刻也不会松懈。屈霆照旧有说有笑,但还是提防着一切意外的发生。车逅依紧守在镖车旁,那是冷悟情冷少镖头交给他的事情。谭昭登晃悠着虽然亮却没有他心“亮”的大秃头,好像快到地方了很悠闲,但现在要是有劫镖的这么认为的话就也许是致命的判断。
趟子手们更是想什么的都有,有想一完事就好好洗个热水澡的;有认为快到济南府就是最危险的时候,加起十二万分小心的;更有胡思乱想的,以为冷少镖头可能是怕镖局的人不走镖就懒散了,故意假装有趟买卖,其实是练队,要不怎么那个拿一矛一盾的人和少镖头打一阵就稀里糊涂地走了呢?
就在镖队前进着,大家正各揣心腹事的时候,忽然有一群捕快飞奔而来,为首骑马的是两个缁衣捕头。
左边的那位身材魁梧、气宇轩昂,冷悟情认识他,以前来济南走镖时交上的朋友,山东济南府的捕头,“禁碑”郝佳活。
右面的这位,中等身材,面容略现老成,眼中精光四射,绝不是一般混饭吃的捕头,冷悟情也见过,他是南京府的捕头,人称“捕意捉形”,六扇门总捕“搜细猎微”司寇理硕的唯一亲传弟子,慎缜。
可是他们带着这么多捕快来干什么呢?难道是办案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