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午餐,大家又欣赏了几处绝好风光,方才尽兴下山,回到三泉已是掌灯时分。
吃过晚饭,方云奇来到戴笠屋里,问道:“怎么陈立夫称委员长为三叔,他们是亲戚吗?”
戴笠哼了一声道:“武昌起义那年,委员长曾跟陈其美、黄郛结为兄弟,三人中陈年龄最长,为老大,黄为老二,委员长最年轻,为三弟,而陈其美乃陈果夫、陈立夫的父亲。这其实早就是多年前的旧事了,‘二陈’总喜欢有意无意在人前提及,甚至喊委员长‘三叔’,其实不过拉虎皮当大旗而已。委员长也并不喜欢他们这样做,因为‘二陈’把持党务,有时连委员长的话也不听,今天委员长不是当着陈立夫的面说‘蒋家天下陈家党’么。”
方云奇恍然道:“原来他们竟有这样的渊源关系。”
戴笠压低声音道:“委员长表面礼贤下士,看似对人敦信诚恳,实则内心刻忌多疑,他绝不会容忍任何一个人在他面前坐大,尾大不掉者要么被废,要么被杀,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方云奇惊骇难言,暗忖:没想到爹平时在委员长面前毕恭毕敬,其实也是暗藏心机呀。
戴笠见他表情,便知他心中所想,叹道:“你阅历尚浅,不知自古以来宫廷斗争的复杂与艰险,俗话说‘伴君如伴虎’,你记住,将来我不是死于共产党之手,就是死于委员长之手!”
方云奇惊道:“爹何出此言?”
戴笠苦笑道:“军统才成立不到两年,现已有两万余人,几乎遍布中国各个角落,连南洋诸国和欧美,也都有军统的影子,可谓机构庞大,人员众多,且随着抗战的深入和将来**的需要,军统的组织肯定还会膨胀,但这也许恰恰犯了委员长的忌。”
方云奇急道:“既然看到这一点,那为什么不控制发展、缩减规模呢?”
见他惶急的表情,戴笠反而笑了,道:“这其实是我个人所不能阻止的事情,所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老恩师李茂全早就看到这点,曾劝我早做功成身退的打算,但我并不想消极引退。”
方云奇知戴笠是心意坚决之人,再说这些所谓的“宫廷”大事,自己也弄不太明白,见戴笠还有事要做,便告辞回到自己住处。
回到重庆后,方云奇立即将此次巡视川东南六县之事写成详细的书面报告,连同先期返渝人员写的川湘公路报告一起,呈送给蒋介石,然后仍留在侍从室工作。
原本想请假去江津看一下正在参加培训的赵珍怡,无奈蒋介石事情实在太多,不是到处讲话、视察,就是坐着飞机到抗战前线检查防务,每到一处,方云奇都必须得跟着,一刻也不得稍离。
就是呆在重庆,根据军统情报,日本人和汪伪政权的间谍随时都在窥视机会,想行刺蒋介石,戴笠除要求军统加强间谍侦讯外,还要求方云奇几乎二十四小时随扈蒋介石左右,并且,因日机对重庆经常进行狂轰滥炸,虽然防空洞就在官邸附近,但只要防空司令部一来报警电话,无论蒋在办公也好,接见什么人也好,也不管他配合也好,发脾气也好,方云奇都得指挥侍卫架扶着蒋介石跟普通重庆市民一样“跑飞机”,躲进防空洞。因此,方云奇竟一直抽不出时间去江津。
也因为实在太忙,方云奇根本无暇照顾向俊华之子向虎生,只得乘间将其托付给义兄刘武信。八路军办事处为躲避日机轰炸,也已搬至红岩村化龙桥附近一处农场内,在刘武信安排下,向虎生在那里做些挑水、打扫卫生一类的杂活。而穆青云和欧宝峰因方云奇不回部队,也不愿回原部队了,方云奇便将他们推荐给戴笠。戴笠将他们安排进了军统。
夏去秋至,冬往春来,转眼又过一载有余,方云奇跟赵珍怡终究没见上面。戴笠告诉他,赵珍怡在培训结束后即去了南方,执行秘密任务,因走得太急,没来得及回重庆。方云奇虽然很想念珍怡,但抗战时期,且大家又都是军人,各有紧急任务,不能见面也属正常,好在每天在蒋介石身边忙碌紧张,随着时间的推移,思念之苦到也并不十分觉得。
第二年初的一天,赵珍怡突然回来了,方云奇便向蒋介石告了一夜的假,急急赶回家来跟她相见。
分别了一年多,二人的思念都浓得化不开,彻夜相拥,絮絮叨叨说着甜言蜜语,谁也不愿放开谁。
天亮后,方云奇必须赶回蒋介石官邸,不得不与赵珍怡依依惜别。赵珍怡不舍,将他送至街上。
二人正走着,突见前面人声喧哗,迎面来了一群游行队伍,一个身材适中、浓眉大眼,身着灰色国服的中年人走在队伍前面,手里拿着一大叠报纸,一边向行人发放,一边神情悲愤地大喊:“千古奇冤,江南一叶。同室操戈,相煎何急。”
方云奇仔细一看,不禁大惊,那人不正是中共八路军驻重庆办事处负责人周恩来么,方云奇跟着蒋介石见过他几次,只是从未搭过话。他这是怎么啦?再一看义兄刘武信也跟在周恩来身边,同样一脸肃穆凝重之色。
正在发呆,游行队伍已来到身边,刘武信走上来,拉着方云奇来到周恩来身边,道:“这是蒋委员长侍从室的方云奇。”
周恩来眼光炯炯,点头道:“我认识,在蒋委员长身边曾多次见到他。”他拿出一张报纸递给方云奇,又道:“云奇兄弟,遇见你正好,请将这份新华日报带给蒋委员长,并请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