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寇一路已经被阻击得烦不胜烦,正愁找不到我军主力进行决战,如果真的在汨罗江边集中优势兵力的话,不正好是中了他们的下怀了吗?”陈布雷继续说道,他的话里没有半句和孙玉民有关,可是每一句都是在试图着把老蒋的想法往孙玉民的建议那边去靠。
“你说的很对,彦及。可是不管怎么拖下去,和日军必定要有一次决战,总不能一路相让吧。”老蒋说的也是他所担忧的,退是可以的,但不能毫无原则的撤退,难道一定要等到退无可退时,才想到拼死一战?孙玉民的“战术建议”老蒋有仔细思考和估量的,他相信会达到一定的战术目的,可是他始终不敢全然放下心来,因为孙玉民的“战术建议”中,决战选择的地点是长沙城,若是这一场仗没有打赢,那可不只是单单丢一个城池这么简单的事,整个湘南粤北就会被日军打通,失地事小,军心民心动荡事大,而且正值和美国商谈无息贷款和军事援助的关键时刻,同盟国的眼睛可都盯在这里,各方舆论给予的压力那可不是这场战事所能承受得起的。
“总裁,我们不是毫无原则的后撤呀!”陈布雷故作惊讶状,他其实能够理解老蒋的想法,只是他不愿意看到已经开始实施的战术策略,在明显见到成果的时候,被突然放弃掉。
“我知道伯陵和玉民他们在长沙周边布下了一个大口袋,等着日军去钻,我也知道李玉堂的第十军,也作好了和长沙共存亡的准备。”老蒋叹着气说道,神情有着诸多的无奈,他接着又说道:“可是,彦及,这一仗打的这个时候太不凑巧,如果换作平时,失败也就失败了,我们还有机会,但现在不行,我必须要一场胜利,需要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需要一场长脸的胜利,让盟军看看中国战场上的情况,所以我不能把赌注放到玉民身上,不能让战事燃到长沙城下。”
老蒋话里话外的意思陈布雷都清楚,虽然委婉地说是要给盟军看,其实就是给美国政府给罗斯福看,让他们觉得中国军队还有支援的必要,让他们觉得国民政府还有援救的必要。
设身处地的想想,就算自己是在老蒋的位置上,可能也不敢轻易地把一切都压在孙玉民身上。陈布雷失落了很多,他找不到理由和措词来继续劝说,难道这一仗注定了就不能按玉民的设想去进行了吗?难道汨罗江的这一战,注定就要成为战事的胜负手了吗?
“彦及,我很清楚,玉民为此战已经准备多时,我也不是不信任他,只是此战关系太过于重大了,我输不起,国民政府也输不起,你也知道,夫人现在人都还在美国交涉。”
“总裁,您别说了,彦及了解您的苦衷。”
“嗯,你能理解就好。”老蒋满意地点了点头,对于这个跟随自己许久亦仆亦友的幕僚,他的心中此刻有着些许愧疚,毕竟和鬼子在长沙城下决一雌雄,是自己当着他和他女婿的面定下来的事情。其实也不能全怪自己要食言,要怨只能怨时局变化太快,谁能知道日本人哪根筋搭错了,居然会去偷袭珍珠港?谁能知道日军会抽哪门子风,突然发动了对香港英军的攻击?同一天对英美开战,这不是摆明了无视中国战场吗?若这还不狠狠地给他们来一下狠的,国民政府如何能在同盟国里抬起头。
“彦及,其实昨天我就已经给伯陵发了电报,让他告知参战部队的军官们,此仗若是打胜了,升官升职不在话下,若是败了,连同他本人在内一并追责,到时休怪军法无情,休怪我蒋某人手下无情。”
老蒋这句话让陈布雷心里本来还存着的半分伐幸,顿时灰飞烟灭,他脸上挤出了僵硬的笑容,说道:“您的这道命令一下,汨江一战就不在话下了。”
陈布雷的这话其实真的言不由衷,只是习惯性地恭维,他不知道老蒋会怎么想,反正他说完这句话就想离开,正准备告辞时,却听到门口传来了秘书的报告声。
“进来!”老蒋应了一声。
“委座,九战区十二军孙军长发来急电!”
“玉民?他说什么?”老蒋看了陈布雷一眼,疑惑地问道。
秘书从文件夹中取出一张电稿,恭敬地递了过去。
老蒋并没有去接,而是说道:“你念吧!”
“是,委座。”秘书把电稿收了回来,照本宣科地念道:“本部已经作好一切战前准备,恳请委员长下达作战命令,准予我部即刻出发奔赴指定区域。此战若不能重创日军,大获全胜,玉民自当以死谢罪,绝不苟活人世。国民革命军第十二军中将军长孙玉民!”
“他为什么会有如此大的决心?他为何如此笃定自己会大获全胜?我倒底是该信他还是不信他呢?”秘书念完电报以后,老蒋居然有些微微失神,他轻声地在自我询问,脑海里却是掀起了波浪。孙玉民的电报让他那本已打定在汨水左岸与日寇决一死战的心,又开始动摇起来。两个声音在他的脑子里来回争吵,一个声音在说:相信他吧,孙玉民可是战神,他把命都给压上了,没有十足的把握,谁都不敢这样做,相信他,说不准就会有天大的惊喜。另一个声音在反驳:不能相信他,此战关系太大,不是一个小小的孙玉民所能承受之重,夫人人还在美国,如果此战再败,叫她如何有颜面和美国人谈判。
老蒋的眉头开始皱了起来,两个不同的思想在脑子里如同打仗一般在乱窜,他拿不定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