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中宫乐声骤停，昭和帝在声震梁木的齐呼万岁中走过长道，踏上大殿。/p
“臣妾拜见皇上。”/p
苏皇后盈盈下拜屈了半膝，臂弯即被虚抬了下。/p
“起身罢。”/p
昭和帝声音中有少见的和悦，给足了皇后面子。/p
帝后并肩落座，身着真紫品袍的大太监上前道：/p
“平身——”/p
今日与宴之人不是官眷命妇，便是没有功名在身的子弟，除了诸皇子外仅寥寥几人入过保和殿、见过天子真颜。/p
没人想到昭和帝会出现。/p
众人平身后仍旧恭谨站着不敢落座。/p
昭和帝支着龙椅扶手，目光扫过底下众人，漫不经心道：/p
“不必拘束，朕……”他顿了顿，“不过来看看皇后。”/p
众人再次叩谢皇恩。/p
宫乐又起，舞娘们收起先前曼妙姿态，手足舒张间变得端丽娴雅。/p
程曦低眉垂目坐下，暗忖今日昭和帝待苏皇后异乎寻常的尊重。/p
她微微抬眼极快地朝大殿上一瞥，不及细看便被身旁孟氏悄悄扯了下。/p
孟氏警告般捏了捏她手心，并不敢出声说话——大家唯恐殿前失仪均屏息端坐，此刻除了舞乐声，偌大保和殿竟听不到一丝言语声。/p
程曦心下微哂。/p
方才匆匆一瞥，见苏皇后端坐凤椅，仪态端庄，而昭和帝似乎是支手靠着龙椅，瞧着到有些漫不经心。/p
还有皇帝身后那个内臣太监……/p
记忆中郑宝身形清瘦，今日这位却有些白胖。/p
程曦思索了一阵也想不起那是谁——她前世与昭和帝打交道的次数少得可怜。/p
但这些都不重要，她现在最关心的是容潜。/p
不知他此时心中是何感受？一会上殿贺寿，他会直接面对昭和帝……/p
程曦相信容潜不会失控，可是关心则乱，她攥紧的手心微微泛潮。/p
但往往越怕什么便越来什么。/p
只见皇后身边的内臣上前一步，扯着尖细嗓子宣道。/p
“承恩候世子，敬贺——”/p
程曦手一颤，差点打翻眼前花露。/p
今日是苏皇后寿辰，容潜身为皇后娘家人，又官居四品京畿卫佥事，论亲疏论品爵，他头一个上前敬贺无可非议。/p
帝后天颜不能直视，承恩候世子却是可以看的。/p
所有人的目光落在了那道修长背影上。/p
墨金长袍随从容脚步微动，容潜垂目走到殿前阶下站定，顿了片刻后，方才单膝跪下行了官礼。/p
这片刻停顿，别人或许瞧不出异样，但程曦在那一瞬只觉得心都要跳出来了。/p
她怕容潜心中之恨，让他面对昭和帝时不肯屈折。/p
同时感到不安的还有苏皇后。/p
她没想到容潜在昭和帝面前竟也是这副模样。/p
“……皇庆万年，福祉千秋。”/p
寿词不过寥寥两句寻常话，自容潜清冷嗓音中道来听不出一丝喜庆。/p
他面容沉静，垂下的眼眸更是让人看不出分毫神色。/p
苏皇后不着痕迹地瞥了眼身旁。/p
昭和帝依旧支手靠着龙椅，连姿势都不曾变一下，微微垂眼看着底下容潜，面上看不出喜怒。/p
“这孩子，”苏皇后忽而一笑，“自小就是这样，不擅说辞。”/p
昭和帝没有出声。/p
苏皇后眼神微动，忽然朝容潜扬声道：/p
“起身罢。你我姑侄难得今日得见，上前来，本宫同你说说话。”/p
程曦交握的手瞬间捏紧。/p
大殿下有人面露异色，更多的则是心中暗忖：到底是承恩候府出来的人，这么敷衍的两句寿词也能得皇后特意招他上前说话。/p
——在皇帝面前这般露脸的机会并不是谁都能有的。/p
还有不识时局的胡乱猜测着苏皇后莫不是想将淳明公主许了自家人。/p
容潜在纷纷暗议猜测中走上前。/p
岩岩若孤松独立，墨发黑眸映在如昼宫灯下透出霜雪冰寒的冷。/p
苏皇后问了容潜近况，提点了几句知恩报效的场面话，最后叮嘱他开府独居要照顾好自己。/p
容潜安静听着，只间或回一二字应下，看上去倒也没有失敬。/p
两人好像寻常长辈与晚辈那般。/p
昭和帝在一旁始终没有出声。/p
可他目光也始终落在容潜身上，眼中神色深黯。/p
儿肖母……他当真像极了她。/p
连那股疏冷清淡的性子都一模一样。/p
殿前容潜与楼中那日渐形瘦的身影恍惚重叠在了一处……依稀多年前，她也是这般惊世艳艳的容色。/p
昭和帝身子动了动，童安立时一步上前将案上酒杯递到他手中。/p
杯子送到嘴边，昭和帝忽然道：/p
“朕看他识进知退，自有可为，你不必担心。”/p
话是说给苏皇后听的，然落在殿中所有人耳里却是另一番味道。/p
皇上对容潜是满意的！/p
哪怕承恩候府如今闹出这许多不堪来，却分毫没有影响承恩候世子在昭和帝处的印象。/p
只怕明日内阁六部的人便都会知道皇帝今日这句话，承恩候世子日后仕途可期。/p
有人看容潜的眼神便起了变化。/p
章泽眼神微动——父皇极少这般当众肯定谁。/p
他朝梁王处看了眼，见章润面带笑容看着殿上，显然对容潜能得昭和帝的肯定感到高兴。/p
章泽眸中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