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赵白城的记忆中,宁老大好像从来没有发过太大的火,最多也就是鼓着眼冲小蛮嚷嚷几句,转个头还得被小蛮她妈收拾。
但这一次却是个例外。
宁老五在把整件事情叙述了一遍之后,宁老大沉默了很久,用看黄大仙的眼神看了看赵白城——后者正在悄声跟宁小蛮形容胡彪在粪坑里载沉载浮的英姿。惹得小丫头又是气恼,又是好笑,揪着他的耳朵,硬让他保证下回有事一定不许逞强。
“你要是肯先跑,五叔迟早也能跑得掉啊!”宁小蛮很是后怕,因此揪耳朵时也格外用力些。尽管赵白城带回的钱只有一小部分,但仍让她感到了吃惊——跟大人打架动刀,还赢了这么多钱回来,这不是玩命是什么?
“我腰好像有点痛……”赵白城见她不肯撒手,唯有装死。当年那个百依百顺的小跟屁虫,如今已颇有乃母风范,虽说在他面前从不会耍性子,但有时倔劲上来却也着实让人头大。
宁小蛮听赵白城喊痛,果然大为紧张,也顾不得再发横,跑到后面给他揉起了腰,“是不是这里?狗剩哥,我一会给你拔罐子啊?”
宁老大一直没有开口,眉间的川字纹越来越深,仿佛刀斧从岩石上劈斩出来的沟渠。宁老五在裹伤时连眉头都没皱上半下,这会儿却颇有些发毛,直愣愣道:“该说的我都说了,是人家先找的事,我总不能傻站着挨打不还手!”
“要不是狗剩在,估计今天你跟胡彪最少得死一个吧?”宁老大很平静很和善地问,要不是长相实在太过吓人,现在的他简直像敲了一辈子木鱼的大和尚。
“我是想弄死胡彪再走,后来瞅瞅能跑得掉,就没打算玩命了。狗剩这傻小子当时只顾着拼命捡钱,还不肯走哩,要不是为保他这条小命,老子怎么可能罢休!”宁老五显得有些悻然。
直接踹上面门的一脚,让宁老五从条凳上倒栽了个跟头,撞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宁老大并不罢休,冲到跟前一言不发地猛跺猛踹,沉重的翻毛皮鞋每次落下都会发出砰砰闷响。宁老五满地乱滚,将近两米的虎狼汉子硬是连哼都不敢哼上一声,刚被裹好的伤口很快又迸出血色来。
“别打了,这可是你亲弟弟!”宁小蛮的母亲上去护着宁老五,瞪眼道,“有啥事情好好说!”
“老子跟他能说个屁!没出息的东西,什么叫人家先找的事!你不去场子能有个鸟事?听到赌钱连路都走不动了吧?还狗剩不肯走?没他胡搞一通,你当你能囫囵回来?”宁老大厉声大喝。
赵白城跟宁小蛮愕然互望,完全不懂宁老五为啥会挨打。
宁老五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也同样是满脸迷惘。长兄如父,宁老大在家里向来说一不二,领着几个兄弟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十里八乡包圆的屠宰生意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足以让许多人眼红心热了,但有宁老大在,稍微有点脑子的都知道这生意就算是敢抢、并且能抢到手,那些乡亲也不会买账。宁老大早有计划要弄个屠宰场,这段时间正在找人办手续,可以说这才是他眼中唯一的大事。宁老五常年来赌钱也没少输过,闯祸更是家常便饭,但挨这么狠的打倒当真是头一回,坐在地上直翻眼睛。
“胡彪是蹲了几年大牢,脑子可不一定就蹲得傻了,好端端地要弄你,肯定得有个因头。他既然跟咱们没仇,那就只能是为了利,动手前步步都盘算好的。亏你还傻乎乎的跟着往场子里去,你跟他有什么交情?就算赌钱缺了人,他能巴巴地跑老远来找你?!”宁老大又踹了他一脚,余怒未消。
“我咋知道狗日的有这么些花花肠子!”宁老五全身痛得要死,咧着大嘴“嘶嘶”地吸气。
宁老大沉着脸,目光渐渐变得森然,“事情已经出了,只能走一步算一步。胡彪最多算个有勇无谋的,我倒是等不及想看看他背后到底是谁,要跟我们宁家过不去!”
“大哥,你打累了没?累了就歇歇,我让嫂子给我整点酒喝。”宁老五苦着脸道。
宁老大哭笑不得,只得冲老婆挥挥手,转头见到赵白城拿着一叠钱过来,不由怔了怔。
“五叔,这是你输的本钱。”赵白城把八千多块往宁老五手里一塞,没好气地抱怨,“都怪你,你让我多捡会,今天咱们就发财了!”
“你就给我八千?剩下的钱怎么着也得一人一半吧?小王八蛋啥时候变得这么不地道!”宁老五愤愤大骂,一副要跟赵白城单挑的模样。
赵白城学着他的模样,挺胸凸肚冷笑一声,一双小眼中尽是鄙视,“你赢了一分钱吗?”
宁老五呆住,慢慢摇头。
“你捡了一分钱吗?”赵白城又问。
宁老五已经把嘴巴张得如河马一般,唯有再次摇头。
“那不就完了,全都是我的钱!”赵白城懒得再跟他废话,把剩下几叠大钞悉数交给宁小蛮,“收着吧,记得藏好点,小心让五叔偷了乱花。”
宁家兄弟俩对视一眼,脸色都变得古怪之极。宁老五见小侄女理所当然地接了钱,挽起头发在那里一五一十地数,忍不住问道:“狗剩,你说是你的钱,为啥要给蛮丫头收着?”
“男的挣钱女的管钱啊,不都是这样吗?”赵白城莫名其妙地反问。他看惯了胡金花在家里执掌大权的模样,平时也总见宁老大杀猪回来直接把腰包扔给小蛮她妈,只当人人都是如此。虽说自己现在还没有老婆,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