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干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
霾两轮兮絷四马,援玉枹兮击鸣鼓。天时怼兮威灵怒,严杀尽兮弃原野。
——先秦?屈原《九歌?国殇》
(大意:手拿干戈身穿犀甲,战车交错刀剑相砍。旗帜蔽日敌人如云,飞箭交坠士卒争先。埋住两轮绊住马匹,手拿玉槌敲响战鼓。天昏地暗威灵神怒,残酷杀尽弃尸原野。)
晨光渐炽,照耀在尸山血海之上,更显几分悲壮和狰狞,零散的楚兵拿着长戈游走在群尸之间搜刮战利品,对有余气或装死的晋兵进行补杀,惨叫之声不绝于耳。
望着以泽量尸的晋军残骸,楚庄王愁眉不展,下令不再绞杀,并对幸存的晋兵做好优待工作。
于是出现了战场上罕见的一幕——有的来不及逃跑的晋军战车陷入泥坑,无法脱身,楚兵上前教他们抽去车前横木,这样可以使重量减轻,但马仍吃不上劲,楚兵又教他们拔去大旗等技巧,在楚兵温暖无私的帮助下,战车才冲出泥坑。
楚兵友好而又善良的举动,在骄傲的晋兵眼里显得非常卑微,不仅没有一句感谢,反而回过头对楚兵轻蔑一笑:“你们逃跑次数多,经验果然丰富(‘吾不如大国之数奔也’)。”
这件事情告诉我们,如果你没有与对方相抗衡的实力,就不要讨好对方,你自以为是所谓的宽容,所谓的关心,在比你强大的对手看来,那是懦弱的一种体现。
宽容,是强者对待弱者的一种态度;被宽容,也是强者对待弱者的一种特权。只有强者才有资格谈宽容,工作如斯,社交如斯,爱情也如斯。
但此时这些晋兵不知道的是,经过此次战役,楚庄王已成为当之无愧的强者。
晋兵的蔑视让大夫潘党大为恼火,建议楚庄王筑起一座“京观”威风一下。所谓“京观”,具体做法是将晋军尸首堆积起来,外面封土,形成一个个大金字塔,用以炫耀武功,更是给子孙后代展现楚国今日之辉煌。
自从三十多年前城濮一战,楚国急需一场对晋胜利来扫去心中的阴霾,不管是平民还是军人,对战争的渴望也愈加热烈。
楚人们从未放弃争霸的脚步,不管是现在,还是三千年后的将来,坚持强国之路是一辈辈楚人为之奋斗的目标,触底反弹的希望让楚人虽忍辱负重,但毫不退缩。
这一次战役,让激战一宿的楚兵毫无困意、兴奋不已,王者归来的荣耀让所有楚人为之激动,这一天盼望许久,若敖氏的覆没和本次战斗的胜利,标志着楚国又一次的凤凰磐涅。
唯一没有被胜利冲昏头脑的人就是楚庄王,面对潘党的提议,楚庄王长叹一声:“古代圣明的君王征伐不敬的国家,先把他们的军队消灭,然后造京观以惩戒罪恶。晋军来救援郑国有错吗?他们的士兵为了国家而战,也没有错,既然没错,怎么能够造京观来惩罚呢?
《武》篇里面说到,‘武’的作用是巩固功业,说到这里,我联想到老师教的‘武’字,分开便是‘止’‘戈’二字,止戈为武,以戈止武,武是用来止戈的,用武功彰显霸业不是我追求的功业。
武王克殷而著《周颂》,里面说‘载戢(收藏之意)干戈,载櫜(gao,也是收藏之意)弓矢。我求懿(美)德,肆于时夏,君王保之。’书中第三章又说‘打仗只是为了和平安定,继承先王的美德而加以发扬才是重要的。’第六章还对‘武’解释道:‘安定万邦,常有丰年。’
如果我现在让晋国士兵曝尸荒野,这是行强暴之事;显耀暴力让诸侯畏惧,会让战争永远不会消亡;崇尚强暴而年年战争,再强大的国家也会被战争拖垮。晋国虽然败了,但仍然强大,我们一味强暴,如何能够巩固功业?
违背了百姓的意愿,百姓如何能够安定?没有德行而争霸与诸侯,用什么和谐大众?乘人之危谋取自己的利益,趁人之乱作为自己的安定,如何能丰富财物?圣明的武功具有抑制强暴、平息战争、保持强大、巩固功业、安定百姓、和谐大众、丰富财物这七种美德,如果我对晋国用兵而不占其中一项,拿什么来昭示子孙后代?”
对待弱者的态度,就是一个国家文明程度的体现,一个真正强大的国家,是不需要靠强暴来成就伟业的,楚庄王说完,下令将晋国将士尸首妥加埋葬。
第二天,楚庄王率大军一字排开,漫步走向黄河,旌旗飘扬,战马长嘶,三军将士默默不语,仿佛恒古的先辈在他们耳边窃窃私语,在奔腾不息的河边,矗立,良久,楚庄王一声令下,饮马黄河。
三皇五帝以道德治天下,夏商周三代则在功名,如今却为了霸主之位闹得不可开交。望着滔滔黄河,渡过去便是晋国,此时乘胜追击,将会逼迫晋国签订城下之盟。
楚庄王惆帐许久,摇头不语,率大军驻扎衡雍,然后在衡雍祭祀河神,并修筑楚先君的宗庙,向先君庙告捷而后凯旋。
此战史称邲之战。邲之战的胜利,不单单只是一场战役的胜利,更是楚庄王对文治武功的诠释。
邲之战的胜利,不仅反映了楚国在军事、政治方面已跃居诸国之首,更由于战后楚庄王彰显品德、遵守礼法的做法,博得了中原诸侯的一致归心,此时的楚国精神,不只是滥杀无辜的强暴主义,而是止戈为武,以德服人。
同时,楚庄王凭借教一识百而又悲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