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世人皆是多情,却没人能够看破。当然,看破的人基本都已抛弃凡尘俗世,出家入定去了。很多时候我以为自己已经要归入后者,可事实却是,我甚至还没有入门,已经似是云山雾罩,辨不明方向。
两坛花雕只剩空坛,秦晚歌执起空荡荡的酒壶,在眼前晃了晃,眸光不知望着何处,“哪种都是,哪种都不是。他们是什么样无关紧要,重要的是,你想要什么。”
大约见我神色迷茫,复又笑了笑,“你若是想知道你惦记的那个人,是不是你的心上人。我可以教你个法子。”
我望着她带笑的眉眼,眸中皆是柔软风情,实在不知为何城中的人一听到她的名字,如同见鬼一般。犹豫半晌,终于没忍住问道:“他们都很怕你,为什么?”
酒壶置在桌上,啪的一声。她漫不经心道:“三人成虎,众口铄金,这样的道理,姑娘不会不懂。”
像一记重拳打在棉花上,被她轻飘飘化解。我虽仍是好奇,可也没有继续追问。向四周望了望,整个庭院空空荡荡,别说护院,连株花树都不曾有。大约,她也没什么时间侍弄这些。
月影浮动,空蝉幽鸣,我收拾起酒具,还是问道:“你一个人不觉得寂寞吗?为什么,还能这么快乐?”
她表示不解,我指指她的笑颜,“你看,从我见你开始,你一直在笑。”
指尖触上嫣红唇瓣,她似是愣了愣,笑容愈发明艳,眼底却愈发空无,“笑就是快乐么?其实我一点都不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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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睡前夕,我望着帐顶的繁复花纹,总算想起初闻秦晚歌的名字,为何会觉得如此耳熟。玄青的武功天下第一,若非要找出一人与他比肩,只可能是这个堪称风华绝代的女子。玄青杀人从不用第二招,而秦晚歌恰恰相反,所出招式狠辣,只要能置人于死地,丝毫不管方式如何血腥。玄青让人敬畏,她则让人恐惧。除过皇室,在大燕流传最多的传言,便是关于她,虽然大多虚无缥缈。有人说她是鬼魅,有人说她其实是男扮女装,就如她所说,三人成虎,没有一桩切实。
说起来,她的身份当真成谜。无门无派,独身一人,出现地悄无声息。实在让人不得不怀疑,是否从小受过什么特殊训练,才致使她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可自我跟她极短的接触,却觉世人的传言似乎并不令人信服。总之在我眼中,除过性格有些怪异,她倒像是个极其感性的姑娘。
我不信这样的人,真如传言所说那般残忍。
第二日,秦晚歌让我陪她出门一趟,听说是去寻人,还特地送来一身衣裳。
傍晚时分,当我站在拔地而起的三层楼前,抬头看了看铄金的招牌,快活楼三个大字映的我一阵眼晕。我不自在地拽拽衣角,从前也常男扮女装,可进青楼,当真是第一回。
今夜似乎是什么一年一度的赏花大会,当然,此花非彼花。
老鸨战战兢兢将我们迎到靠近云台的雅座,才刚坐下,周围邻近的几桌早已作鸟兽散。我看一眼她仍是茜色的裙,顿时了悟她为何没有男扮女装。只要这张脸不变,就算化成灰,也有人能将她认出来。
可她似乎早已习惯,待侍女添上茶水,转过头打量一眼我拘谨的模样,笑得漫不经心,“第一次来?”
我暗暗腹诽,除过她,哪有姑娘家初入青楼入得像自家的后花园,如此自由。
不消片刻,偌大的前厅已座无虚席,就连我们周围刚空下的几桌也有胆大的战战兢兢坐下。可见今夜着实不大寻常。
云石台后的琉璃珠帘,一抹身影一闪而过,快得几乎以为是错觉。可仍有眼尖的人发出一阵阵惊呼,不知谁低低呼道:“慎娘!”
“果然是她!难怪今夜须得出十片金叶才能入楼,老鸨的口风可真严实!”
我一边暗叹秦晚歌原来花了这样大得手笔,一边又忍不住好奇问道:“你要来找谁?”
她却含笑不语,目光若有似无盯着一处。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愣了愣。从我的角度,只能看到半张俊逸侧脸,似含着浅笑,指尖一下一下叩在桌沿,像是跟着丝竹打拍子。一身月白常服,却将他衬得更加雅致。
这个人,简直太好辨认。
是贺连齐。
手中的茶盏砸在地上,弄出很大声响。眼瞧着他偏过头来,我慌忙用扇子把脸遮严实,背过身去,悄声问一旁漫不经心品茶的秦晚歌,“他在这里做什么?”
秦晚歌笑了笑:“这里是青楼,你觉得,他能做什么?”
心顿时沉了沉。相别数日,我日思夜想他在哪里,又在做些什么,然着实没有想到,他却过得无比怯意,还在这里逛青楼。
当真是天涯何处不相逢,此恨绵绵无绝期。
我不知秦晚歌是真的找人,还是早就知道贺连齐在这里,故意将我带来。正欲再问一问,她却冲我打个手势,指一指不知何时已站了数名舞姬的高台,“嘘,开始了。”
我总算瞧见慎娘的风姿,样貌虽不及我面前的秦晚歌,却也当得上才艺双绝,无论哪种乐器均是信手拈来。尤其一双柔若无骨的手,白瓷一般的皮肤,连我这个女人都忍不住想入非非。
垂眼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曾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手,如今已有些细小的口子。琴棋书画都只略通皮毛,唯一可取之处是字还写得不错,可放在一众大家闺秀中,却也不算什么。除过身怀时时会带来危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