溶月本来想的是让人闹一番事,趁机将祝崇赶出京城,但他仔细想了一想,如果只是将他简单地赶出京城,难保不会有一天他又卷土重来,自己一定要从源头上断了这个可能性。只有……祝崇从此写不了字了,才能杜绝这个可能!
她身边没有武艺高强的可靠之人,正发愁之际,顾长歌出现了。顾长歌虽然对自己心怀感激,但若叫他无缘无故地废掉一个人的手,想来也难,而自己的武功也还没达到能潜入别人的房中不被发觉的地步。除非……自己能找个合理的由头让他帮自己,所以她才演了今天这么一出戏。
溶月假意喜滋滋地看了看怀中的卷轴,眉目间飞扬出一抹亮晶晶的神色。她弯了弯唇角看向顾长歌,“长歌,谢谢你。”
顾长歌被她“长歌”二字叫得心神一晃,咧了咧嘴不好意思地笑笑。
不待他发问,溶月主动解释道,“你一定很好奇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对不对?”
顾长歌迟疑了一瞬,点了点头。
溶月莞尔一笑,“你知道我外祖父吗?文渊阁大学士谢正恒。他平日里酷爱书法,最喜前朝蔡襄的字。我听人说猫儿巷这里有一家卖字画的,有可能会找到一些别的地方没有的孤本,便想来碰碰运气。可是你知道,猫儿巷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我一个女孩子不大可能来这里。若是找侯府的侍卫一起来,我又觉得排场太大了,毕竟这种地方的孤本,估计来路都不会太干净,所以就只能麻烦你了……”
顾长歌笑笑,看一眼溶月怀中的卷轴,“郡主,这字果真是真迹?”
溶月眨了眨明润的大眼睛,“应该是的吧,我瞧着像,而且那人不还给我写了收据么?若不是我去找他便是。”
顾长歌闻言笑笑,便没说什么,以为这事便这么算过了。
然而事情很快便起了变故。
这日,他正在房中擦拭着同自己出入战场的那柄宝剑,算算日子,他也该启程回凉州了,等明儿跟郡主、谢公子、侯夫人道过别便准备离京了。不知为何,心中突然升出一丝怅然之意。
突然房门“嘭”的一声被踹开,他浑身一凛,朝门口看去,待看清来人时,不由松了一口气,敛下身上散发出的杀气。
“郡主,您怎么来属下这里了?”
溶月被他方才一瞬间泄出的杀意惊了惊,很快便回过神,只作不知,“啪”的一声将手中的卷轴往桌上一放,气呼呼地在凳子上坐了下来。
“郡主……发生了何事?”顾长歌见她这样一幅怒气冲冲的模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得开口问道。
“哼!”溶月恨恨地把手掌往桌上一拍,“那个奸商,居然敢骗我!”
顾长歌愕然抬眼,奸商?难道说那幅字……?
“最可气的是我上门去找他,他居然不认账了,还把我给赶了出来!”
顾长歌诧异道,“郡主自己一个人去的?!”
“嗯。”溶月眼中闪过一丝不自在,“我本来不想再麻烦你的,便还是照着那日的打扮自己找过去了,没想到那人居然根本就不认账了!”这话,她当然只是说出来骗骗顾长歌而已。
顾长歌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戾气,“郡主确认这字是假的了?”
“是啊。”溶月哭丧着脸,“我特意拿到外头找人鉴定了,说这字是仿的,纸也是造假的。”
“郡主……”顾长歌犹豫着劝道,“事已至此,您还是不要太生气了,以免气坏了身子。”
“那我就这么算了?!”溶月气红了眼,眼中似有晶莹泪花闪动。
顾长歌不自在地别过眼,“郡主想怎样?”
“长歌,你陪我去打他一顿出出气好不好?”溶月在他面前坐下,一双琉璃般明澈的大眼一眨不眨地盯着顾长歌,眼中流露出一丝撒娇的意味。她每次有求于哥哥时,便会这样故作可怜地看着哥哥,哥哥最后总是磨不过自己答应了。她自然以为这法子对顾长歌也有效。
顾长歌瞥了她一眼,慌慌张张地转了目光,盯着地上不敢抬头与她对视。“郡主……这……若被人发现了不大好吧。”
“你怕什么!被人发现了我给你顶着。”
顾长歌连连摆手,慌忙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被人发现郡主去猫儿巷那种地方,有损郡主的清誉。”
溶月“噗嗤”一声笑出声,“我的清誉我自己还没担心呢,你担心什么?”
顾长歌一听这话,脸似乎更红了,支吾着不知如何回话。
溶月嘟嘟嘴,拿眼觑他一眼,“你不愿去便算了,我也不勉强你。”说着,作势就要起身离去。
“郡主……”顾长歌在身后出声唤住她。
溶月转了身子眉头微蹙看向他,等着他开口。
“郡主……还是会去对不对?”
溶月点点头,仍有些气愤不平的模样,“这是自然,我咽不下这口气,好歹我还有些武艺傍身,潜进去偷偷将他打一顿应该还是可以的。”
顾长歌叹一口气,“郡主一个人去太危险吧,属下跟你去吧。”
溶月闻言眼神一亮,冲着他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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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阴云蔽月,月色昏暗。
二更的梆子刚刚敲过,街上便已没了多少行人,各家各户的灯火都悄无声息地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