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试当天,贡士们几乎都没睡。寅时还未到,就都赶去宫门前了。好歹只有一日,只考时务策一道。考场在皇宫内的建极殿。头一日,礼部官员就已经把一切都处理好了。罗晋鹏从晚上起就一直和小夏坐在书房里,小夏看着医书,一会儿就倒在了椅子里。罗晋鹏只得把人抱到梢间的炕上,然后坐在一侧,和衣休息了一会儿。
小夏也睡的不踏实,罗晋鹏拾掇物什,准备出门时,小夏就揉着眼睛醒了来。看见了,也忙跟着一起,其实没什么可拾掇的,毕竟只有一日,又只有一科。就连文房四宝都不需要带,只要人到即可,殿试自然会每个茁藿鹏送到门口,看着车马出了胡同,才关门进屋,想着可以再休息一会儿,天还黑着呢。说来也奇怪,到了这会儿,却没有太多的担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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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门前虽说没怎么点灯,只有几盏,光线昏暗,是因为寅时都未到,可已经黑压压的一片人了。罗晋鹏走向人群,大齐四百精英便在此了。恍惚觉得这些人,一个个眼睛都比灯笼还亮,冒着和狼一样的荧荧绿光,各个摩拳擦掌,兴奋不已。想想也是,通过层层选拔,寒窗苦读,如今就是最后一跃,龙门就在眼前。
罗晋鹏扫了下人群,看见刘博然,然后往那边走去。等过去才发现,这一圈都是修远的学子,一个个面露兴奋之喜色。少了之前前几次考试的紧张,这次殿试仅仅是名次的重新排序,既是考的再糟糕,也能混个进士,外派个小小知县,也是不错的,天高皇帝远,一县父母,总比十年都留在京里,没有作为的翰林编修好的多。谨小慎微,唯恐行差就错,然后混吃等死到致老,一辈子碌碌无为,这样的京官比比皆是,大部分的两榜进士,最后都会落得如此。从指点江山的豪气万千,到最后的甘于平凡,命也,运也。
罗晋鹏想起红颜字字泣血的控诉,的确他们这群妙笔生花的两榜进士,不过最后还是会陷在官场的黑暗面里。罢了,想这么多又何苦,最后一跃了,拼了这么多年,没理由最后厌弃,走到这里,便要走的更稳,才对。罗晋鹏抬头看了眼,黑暗中的皇城,张牙舞爪的似一个吃人怪物,无论多不愿面对,还是要走进去。
那边似乎有人在找着什么,引起一片骚动。罗晋鹏也没管,只是静静地听刘博然说话,这家伙絮絮叨叨地说,他和同年不够熟悉,好歹都是应天府的,应该多见见,以后这就是立足了本钱了……罗晋鹏晓得,官场里最靠得住的,便是这些同年,虽说都是一群初入者,但是互相提携扶助,才能在宦海浮沉中,站的住脚,不至于被弱肉强食的鬼怪抓了去。
“罗会元可在?”声音传了过来,哗啦一下,身边一群人都看向罗晋鹏。
罗晋鹏走了过去,来人就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罗晋鹏不自觉的皱眉,看着自己被抓住的衣袖。听来人道“快随我到前面去,你要头一个进。”
罗晋鹏一路被人拉着,所有的人都侧目看他,也有人小声道,“这就是。”“真的?”“没错,是罗会元,罗若拙。”
一直到了宫门前,罗晋鹏才看清楚拽着自己的人,穿着官服,面容年轻,一看就是一个新官,看样子应是礼部的官员。那人又嘱咐了罗晋鹏几句,才转身走开。这会儿看官员走开,便有贡士一个个过来拜会,来见这位一直不怎么露面的会元。罗晋鹏周到热情的回礼,让人如沐春风,让一些猜测他许是持才傲物的贡士,都放下了担心。
卯时钟响,宫门开,所有贡士都突然安静了下来,就连一直从容的罗晋鹏也紧张了起来,过了这一日,进了这个门槛,就是天子门生了,十年寒窗,终有一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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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的殿试下来,罗晋鹏走出宫门时,还有些恍惚。那句三月十八,请诸位准时前来参加传胪大典的声音似乎还在耳边回荡。罗晋鹏转身又看了眼巍峨的宫殿,然后缓缓的走了出来。身边一个个步履轻快地学子,有的三五成群,已经要大肆庆祝了。毕竟算是解脱苦海了。罗晋鹏走到马车停放处,已经有不少人聚在一旁。罗晋鹏看了眼马车,一片汪洋,差点没找到自家的,若不是小夏撩开车帘,怕自己都要晕了。
罗晋鹏看见小夏含笑的脸,整个人似乎如找到水的鱼,活了过来。从人群中穿过,迅速走到已经站在马车下的小夏身边,一把就把人揽在怀里,小夏本要挣开的,人前晋鹏从来不曾失礼的。但是小夏感到他那一身说不上的异样,也伸出手环住了他。好一会儿,罗晋鹏才松开手,拉着小夏直接进了车马,留下一群看傻的人众。半晌才有人爆出“会元已经娶妻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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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十八,文遥坐在脂粉铺里,看着小夏忙忙碌碌。
“林小夏?”文遥叫。
小夏转头,似在询问。
文遥翻了个白眼,道:“金明池下抢亲,你难道不去吗?”
小夏收起手中的粉末,斜着头,有些迷惘地看着文遥,问道:“一定要去吗?他本就是林家女婿呀。”
文遥手中的扇子闻言掉落,嘴角抽了下,心道,原来小夏根本不知这金明池下抢亲的疯狂。苏烟跑了过来,也看着小夏,半晌才道:“小夏姐,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小夏不明所以,摇摇头。
“本朝风俗,一甲二甲觐见圣上后,就是骑着高头大马游街,然后各种仪式,接着便是琼林宴,琼林宴设在金明池内。琼林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