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国公,贺喜国公,此番大捷过后,鞑子必不敢再直视王师。”
王江等人躬身祝贺,而黄宗羲等人却慢了一拍,直到王江一语说罢,才急忙忙的说出了贺词,似乎是唯恐这份反应迟钝会引起陈文的不满。
黄宗羲等人慢了的这一拍,无不看在了陈文的眼里。这些人脑海中想着的到底是什么,他可谓是再清楚不过了。
以黄宗羲为例,年少时为其父黄尊素申诉、报仇,孝子之名的背后也同时继承了其父于东林党的一切特质。
崇祯朝加入复社,成为其中的活跃分子;弘光朝与其他复社成员上蹿下跳;鲁监国朝为对抗阉党余煌,附和赴日乞师之师,黄宗羲的前半生就这样在党争和抗清之中度过。
康熙朝之初,随着天下几近抵定,其人也转而隐居,做起了遗民。虽屡次拒绝出仕,但是在修史上却还是派出了他的儿子黄百家和弟子万斯同。
等到三藩之乱被满清镇压,随着庄氏明史案、鹿樵纪闻案、黄培道诗案、沈天甫案、朱方旦案、戴名世案等文字狱,以及扩大科举规模、尊崇程朱理学、宣扬满汉一体等拉拢汉族士大夫的政策,在这一系列软硬并施、拉打并用之后,转而为清廷高唱赞歌。
不比顾炎武、吕留良那等思想家,黄宗羲晚年吹捧满清,但其思想和著作中却强烈反对君主**。如此言行不一所表现出的矛盾,尤其是透过其一生的经历,可以很鲜明看出其人作为明末士绅阶级的代表人物,东南士绅、手工业主、矿主及海商利益的维护者,东林党的身份和自我定位贯穿其一生。
而他的所作所为,甚至在著作中体现出的那些民主思想,其实际上也不过是为东南士绅和东林党张目而已。
所以,当满清开始邀请其效力,他就让儿子和弟子出面,在背后遥控,借修史的机会洗白东林党、污蔑政敌;所以,当满清开始软硬皆施的拉拢汉族士大夫,他就转而投向满清,全然不顾晚节不保;所以,当陈文开始整理税赋,触及到了东南士绅的非法利益所得,黄宗羲就会借重建浙江明军的前身来妄图制衡其人!
透过历史,陈文能够很清楚的看到明末儒家士大夫阶级欺软怕硬的本性——在面对明王朝时,他们张牙舞爪的豁夺中枢和地方的权利,以最大化利益;但是当满洲贵族向他们举起屠刀之时,却也只能不情不愿的跪舔这些不讲道理的奴隶主。
之所以他们会畏惧满清,那是因为满清拥有着号称“满万不可敌”的八旗劲旅。凭借着这份足以作为定海神针的威慑力,儒家士大夫阶级根本不敢如何,反倒是诸如以三藩为代表的那一批看出了八旗军战斗力大幅度下降本质的汉军八旗和绿营将领们举起叛旗,才有了三藩之乱的总爆发。
是故,想要对抗儒家士人阶级,首先要建立起足够强大的利益集团,拥有足以震慑住他们的强悍战斗力,但是在利益集团足够强大之前,战斗力的赫赫威名足以压垮他们的反抗神经之前,贸然激化矛盾只能使自身的处境更为艰难。
历史上,满清由于面对全国的抗清运动,所以到了大规模的抗清集团无法对其造成威胁后才敢大肆屠戮东南士绅。满清都明白的道理,陈文不可能不懂。所以一直以来,他可以对士人阶级稍作忍让,但却始终以着背叛的罪名打击那些顽固的反抗者,借以进一步喂养他一手打造却依旧如婴孩一般的浙江军功地主集团。
而今天,两军大战,陈文却将黄宗羲这一班人马带来,为的更是让他们这些东南士绅的代表人物彻底看清楚了——满洲八旗,在浙江明军面前都不是对手,更别说是你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了!
足够强悍的战斗力,足以震慑住东南的士绅阶级。而营救大兰山,更是对士绅阶级从心理上暗示,比起其他势力,他更加值得依靠,以免将他们彻底逼到满清。黄宗羲等人的神色,陈文看得十分满意,甚至就连击溃了八旗军都无法比拟。
为了追击八旗军,陈文连卫队都派了出去,此刻追击的大军还未回来,手中只有几百来自于天台三营的将士,就干脆直接在梁弄镇扎下了大营。
“分出部分民夫,让他们趁着天亮将散落湖畔和当年交战之地的骸骨都捡回来。”
“卑职遵命。”
敬畏的看着那个军官离开了大帐,席上的黄宗羲还有些不知所措,倒是他的弟弟黄宗炎和万家兄弟始终在高声赞颂陈文的武功和浙江明军强悍的战斗力,唯恐旁人不知道他们是陈文的支持者和崇拜者一般。
一首接着一首,几乎不带停歇的吟诗作赋,对于陈文和陈文麾下大军的溢美之词几乎将整个梁弄镇都淹没了。不过区区三人,抖擞了浑身的解数,愣是把陈文的随军幕僚团和王江等人全都比了下去,果然不负才子之名。
“一群见风使舵的马屁精。”
心中不住腹诽,大帐门口的卫兵的面上却没有流露出丝毫的不屑,但是眼角瞟向另一侧的同袍之时,却分明看到了同样的想法。
只不过,帐外卫兵的鄙夷并没有影响到帐内的任何人,陈文的幕僚依旧在汇总一切信息,而其他人也在做着他们的事情,其中如黄宗炎、万斯程和万斯大更是连之前挂在嘴上分分